盈湖看了她一會,忽然笑了,“明早見!”
……
背對着晏安聆揮了揮手,一人一劍射向天邊。
……
看着窗外搖晃的樹影,晏安聆失眠了。盡管跳了一天舞,身體十分疲憊,但晏安聆心情卻很亢奮,大腦不受控制地回想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她從來不知道,從天空往下看,自己的家那麼小,而世界,卻那麼遼闊。遼闊到根本看不到盡頭,遼闊到她恨不能一直就那麼飛下去,把世界每一個角落看遍……
躺在床上,似乎還能聽到從耳畔劃過的風聲,看見腳下飛略而去的樹影……以及,那隻手扶在腰間的力度,和它輕觸自己眼尾時的溫度……
一張絕世容顔浮現在腦海,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
盈湖真的很美,比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所有人都要美。
不過,今天在二樓看她跳舞的那個人長得也很好看,若和盈湖相比……
腦子卡了一下,想了想,男人和女人容貌應該是不能比較的吧?
想起那個男人,很難不想起自己被潑滿頭的遭遇,還有那個被男人叫作玲兒的女人……腦海中閃過兩個人在二樓相擁的畫面,心口仿若被壓了塊石頭,悶得她難受。
要是現在有一面鏡子,晏安聆很難不發現自己擰在一起的眉頭和兩邊已然垮下去的嘴角。
帶着千萬種思緒,她迷迷糊糊地睡去,做了一夜光怪陸離的夢。
……
翌日清晨,盈湖如約而至。
當她們到達會場,卻沒看見晏安聆的娘親和姐姐。
晏安聆從後台找到臨時住所,又在附近轉了一圈,都沒見到要找的人後,才失望而歸。
見她耷拉着腦袋朝自己走來,一副别提有多沮喪的樣子,盈湖在心裡暗歎一口氣,開口問道:“怎麼樣?”
“都沒有。”晏安聆搖搖頭。
盈湖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廣場上漸漸多起來的人群,晏安聆有些難辦。無歌無樂,隻有她自己,确實無從下手,可若是今天缺演,那管事的過後又不知會如何難為她們娘仨,一想到那人的嘴臉,晏安聆心底便湧起一陣厭惡。
片刻後,她似乎做了決定,“我一個人跳。”
盈湖眉峰微挑,道:“哦?怎麼跳?”
晏安聆一咬牙,道:“我可以自歌自舞。”
盈湖笑了笑,晲着她道:“鄙人不才,剛好粗通琴理。”
晏安聆猛地擡起頭,睜大眼睛看她,“你的意思是……”
突然,一縷天光沖破雲霄,溫暖的晨光一瀉千裡,直直灑到地上每個人身上。
盈湖在陽光下笑着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給你伴奏。”
晏安聆直直望着她,心在怦怦地跳,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得寸進尺道:“那你會不會自彈自唱?”
聞言,盈湖表情一下變得很奇怪,她撇撇嘴,一副“你學壞了”的表情。
晏安聆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難得對方沒有讨厭自己,匆忙解釋道:“呃……我是說,其實我不太擅長歌技,盈湖姑娘你精通樂理,想必歌唱得也不會差……”
盈湖搖搖頭,“我也不善歌技。”
“……”晏安聆低頭沉吟,搜腸刮肚想着說些什麼緩和氣氛,想了半天,卻依然杵在那裡,腦袋空空。
盈湖悠悠開口:“其實,我彈琴你跳舞,這樣就可以了吧?”
晏安聆:“……”我怎麼沒想到。
……
彼此确認了一下,最後她們定下來一首盈湖會彈,晏安聆也會跳的《九垓八荒》。
二人擺開陣仗,盈湖手指輕輕一彈,一聲沉雄古音低低響起,帶着曆史般厚重的力量,不疾不徐地向周圍蔓延。
過路之人無不駐足,在看清彈琴的竟也身着道袍之後,興味反增不減。
這首曲子氣象遼闊,僅憑五音加上琴師的演繹便向人們展現出沉雄蒼古的山脈,滔滔不絕奔湧而去的江水,以及沐浴在陽光下恣肆生長的萬物和夜晚曠野上的星河、無垠大海中緩緩升起的明月……
景象開闊,無限自由,琴音清剛高古,收放自如,仿佛一位踏遍世間的老者正在娓娓述說,不疾不徐,字字有力。
晏安聆身着紫紗分體舞衣,身上金絲纏繞,腰間墜着一圈金石珠玉,時而像一隻華麗的蝴蝶,翩然在原野花草間,時而如遊魚,躍動在青石溪潭中,時而又仿佛一隻高貴的神鹿,神秘遊走在古老的深林裡……
她身姿優美,舞步輕柔,節奏力度把握的恰到好處,一收一送,一躍一揚,收放自如,舉重若輕,硬是把與曲風完全不相幹的一套舞衣舞出了一種别樣的和諧之感。
台上盡情地演繹,台下觀衆也越聚越多。最後一曲終了,舞姿定格,琴師與舞者相視一笑,台下響起一片發自内心的掌聲。
贊美聲絡繹不絕,卻幾乎都是沖着盈湖去的。
晏安聆看着台下觀衆,發現韋殊也在其中,當然,他身邊還跟着那個玲兒。
韋殊微笑着朝她颔首緻意,晏安聆也點頭算作回禮,目光一移,發現玲兒正高深莫測地盯着自己,也不知盯了多久。
晏安聆當做沒看見一樣,自然錯開目光,心裡卻覺得可笑。自己于韋殊而言,怕隻像命中蜉蝣一般,無足輕重,此次一别餘生便無再見可能,真不知道她對自己這副如臨大敵的架勢是為了什麼?
“盈湖師姐?”一個修士撥開人群,艱難擠到舞台下方,周圍人聲嘈雜,盈湖根本就沒注意到他。他隻能怒錘地闆,扯着脖子大聲喊:“師姐,快随我回去吧,師尊正在到處找你!”
這回盈湖聽見了,見他着急,轉頭與晏安聆匆匆道了别,又随那修士匆匆離開了。
台下衆人見盈湖走了,餘下一個區區凡人舞姬,自然不值得他們吹捧,便也無趣地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