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笃定道:“阿晏向來聰明,不會任由自己不明不白死在異界,她一定能等到我去救她。”
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墨山驚恐地擡起頭,拉住重霖的胳膊道:“師弟不可!異世井之下波詭雲谲,兇險異常,門派典籍所記載進出異世之法的章頁早不知被哪位先人撕毀,不得其法貿然而往,隻怕是進去容易,想要回來卻難!
何況井中世界規則自成,不同于此間,縱是你我化神之身,若到了裡邊也隻不過是凡人一個,一身修為多不得半分助力……而兩界光陰有别,井外你我談話片刻之須臾,井内就不知過了多少載春秋,到時你隻身一人,肉體凡胎,想在茫茫異界中找到一人,不是比大海撈針還要難?
縱使最後得以歸來,漫漫歲月神識也少不了一番磋磨……”
他收緊手指,用力抓着重霖的胳膊道:“師弟……三思啊!”
重霖深深看着他,隻說了一句話:“若今天掉到井裡的人是我,師兄會不去找我麼?”
望着師弟的臉,墨山啞然,手指漸漸松開了力道。
他啞着嗓子問:“決定了麼?”
重霖淺笑了一下,道:“她是我徒弟。”
墨山閉了閉眼睛,終于接受了師弟的決定,但下井之前他将一根紅色絲線綁到了重霖腰上,自己則執着一把梭形線軸。
線軸是門派的常用工具,絲線韌性極佳且長度可以用靈力無限延伸,算是一種門檻比較低的法寶,用途很多,補衣服、釣魚、捆獵物……怎麼用都行。
墨山的想法是,将它綁到師弟身上,自己執線在井邊,這樣即使重霖去了異界自己與他之間也算存着一分微弱的聯系,盡管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這根絲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斷開,但比起什麼也做不了的無能為力,這根細細的絲線還是能給他帶來一絲聊勝于無的希望。
墨山立于井邊,慘白着臉靜靜看手中線軸轉動。
過了快一個時辰,絲線依舊沒斷,那股若有似無的牽引之力依舊時不時自指尖傳來,他恍惚眨眨眼,臉上漾起一層凄然笑意。
又過了一會,也許很久,線軸突然停止了轉動,墨山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了,一股冷意陡然生出,一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他定定地望着井口,除了祈求那個人從井裡出來,腦中再沒有别的想法。
時間緩緩流淌,墨山的心也越來越凄涼,就在他快要不抱希望的時候,一個墨綠色人影忽然從井口出現,重霖竟然真的回來了!
墨山恍惚了一瞬,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後,渾身凝固的血液才又開始重新流淌。
重霖容顔未變,但給人的感覺卻莫名蒼老了許多。
重霖朝這邊淡淡望了一眼,視線對上墨山殷切的目光。
“如何?”墨山問。
重霖扯出一個苦笑,輕輕搖了搖頭。他歎了一聲,沒再作過多停留,揮手召出劍來。
可他越是這樣,墨山就越擔心。
“師弟…!”墨山伸出手,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用盡量正常的語氣問道:“這井,該如何處置?”
重霖頓住腳步,側過頭,月光慘白映在他眉眼,到底瀉出了幾分哀戚之色。
“封了吧。”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道。
而後,踏上飛劍迅速離開了這裡。
望着那道劍影遠去,墨山輕歎一聲開始修補井口被破壞的封印。
眼看修補完成,最後隻差将一塊寫滿符紋的大石運到井口,井裡卻忽然忽明忽暗地冒出一陣金光。
墨山微眯起眼,一手捂着劍鞘一手握緊劍柄神情戒備,已經做好了若有什麼危險從井裡蹿出就将它一劍斃命的準備,誰知下一秒“咻”地一下,晏安聆一個大活人就直愣愣出現在了井邊,和他大眼瞪小眼。
墨山握着已經抽出一半的劍抖了抖,在中途生生頓住。
“師伯!”晏安聆上前一步,“啪”一下将杵在自己眼前要拔不拔的劍利落推回劍鞘,焦急道:“我師父在哪?”
墨山抱着被閃了一下的胳膊,緩了緩,面容有些痛苦道:“應是在他自己的院子!”
“多謝師伯!”她咧開嘴,笑得異常亢奮,潦草抱了一下拳便禦起劍,像出現時那樣“咻”地一下飛走了!
墨山抱着胳膊愣了愣,旋即瞪大了眼睛,“她竟然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