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這日白練心破天荒來找她,邊喝茶邊對她道:“韋殊在我那做了三日苦功,問我換了一顆青梧神樹的種子。”
晏安聆卻隻是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白練心難得意外道:“我以為聽到這個消息,你會很高興。”
“哦?是麼?我為什麼會高興?”晏安聆反問道。
“種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你的道号為紫凰,他的是昆梧,什麼意思不是不言而喻麼?”
韋殊到底是什麼意思,晏安聆并沒有功夫揣摩。
最近她翻到一頁古方,上面所載病症倒是與她身上的病情有幾分吻合。管不了那麼多,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她也要把這方子上的藥材統統尋來!
隻不過這張古方年代久遠,裡面藥材的名稱與現今的叫法有所差異,晏安聆隻能多次來往人間,到處尋方探藥。
一日晏安聆從人間歸來,卻尋藥無果,兩手空空而歸。
她走三步歎兩步,整個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喪氣。
經過韋殊院門時,一陣強烈的靈力波動突然從晏安聆右側襲來,她本能地迅速蹲下身一個側翻順勢趴到地面,沖擊的波動從她後背轟隆隆滑過,激起周圍地面上卷卷塵煙。
待風波平息,晏安聆站起身,灰頭土臉地用袖子打掃身上沾染的塵土,不經意一擡眸,卻忘記了動作,整個人怔愣在原地。
隻見韋殊原本空曠的庭院裡,赫然出現了一棵高大挺拔的大樹,就在晏安聆怔愣的功夫,大樹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向上生長,枝葉繁茂,葉片挺闊,枝葉裡似是蘊着一股勁兒,一抖,瞬間綻出了滿樹淡紫色的鈴花。
一個人影從樹後面走出,迤迤然一身白衣,豐神俊朗,秀骨天成,恍若孤松之獨立、神樹之泠風。
滿瀑的紫鈴花樹下,韋殊擡起眸,含笑望着她。
晏安聆:“……”
晏安聆忽有一瞬恍惚,仿佛時光又回到了那日的青梧神樹下,彼時彼刻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如此時此刻……
悸動自她心底蔓延,淚水慢慢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承認,那一刻她心中确實有一瞬間動容,想要不管不顧飛奔到韋殊身邊。
但終究那隻是一瞬的沖動,晏安聆攥緊手指,咬着唇,深深看了韋殊一眼,似下了很大決心般,撇過頭快步離開了這裡。
韋殊:“……”
韋殊一愣,似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他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回憶剛剛在她臉上看到的表情,卻怎麼參都參不透那個表情的含義……
他在樹下立了半晌,将頭上一枝惱人的鈴花整枝折斷,狠狠扔到地上,然後長袖一甩,關門回了屋。
……
幾日後玲兒的死訊從晴海派傳來。
玲兒自戕了。
從晴海派門送報喪信的弟子口中隐約得知,玲兒當初進的秘境似乎有某種古怪。
韋殊接過信,拆開,邊讀信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讀完最後一行,他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
信紙從他手中緩緩滑落。
晏安聆走過去俯身撿起信紙,看着看着眉頭不由微微皺起。
信是玲兒的師弟寫得,在信中他隐晦提及了晴海秘境裡的“爐鼎之術”,回山後玲兒一直無法逃離秘境的陰影,終于在一天自我了結了性命……
這封信字裡行間都透露着對韋殊的控訴,似乎這位師弟把自己師姐的死全都怪到了韋殊頭上。
看完信,晏安聆輕歎了口氣道:“這不是你的錯。”
韋殊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眼中不帶任何情緒。
他緩緩轉過身,狀若遊魂一般,直勾勾邁步向前走,長長的袍子罩在他身上此刻竟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人越蕩越遠,沒多久就蕩出了大堂,消失在了晏安聆的視線之外……
……
生活成了一隻豁了口的碗,想要不餓死就得忍受血肉劃傷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