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葉子透出晶體的青色光澤。陽光是香槟酒,随意潑灑于萬物。
窗簾被風掀開後,花草和溫暖的氣息一同湧入了。
腳步聲。
老人稍費力地轉過頭,詫異過後他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微笑。
“好久不見,你一點都沒變呢,我的朋友。”
年輕的女性在他窗邊停下,淩厲的臉部線條不可思議地軟化:“.....好久不見,Primo。”
“太客氣了,格洛莉亞。更何況,我早已不是彭格列首領。”他看起來面色不錯,意識清醒,而格洛莉亞清楚地知道這是回光返照。
老人,彭格列一世Giotto向她伸出手,她遲疑幾秒後用雙手緊緊回握:“好歹也怪罪我幾句吧,Giotto,怎麼會有像我這樣的朋友。”
“以為死去的朋友還活着這就足夠了,格洛莉亞。新人生如何呢?”
“湊合,還不賴。二世是個讨厭的家夥,我們總吵架。比和斯佩多吵得要厲害許多。”
一世輕笑起來:“你比以前要随性了,這很好。”
“是性格更壞了才對。”格洛莉亞顯出些無奈。
“嗯?好吧。不過,你是不是能稍微過得開心一點了?”
“……嗯。”
“格洛莉亞,”Giotto的目光透向窗外,穿回遙遠的過去,“那時你的痛苦……沒能幫上忙我很抱歉。”
“說什麼胡話呢。……能和我這樣的人做朋友,我一直......一直很感激。”
他們愉快地攀談。格洛莉亞短暫地感覺到自己不是頂着一張幾十年不變的臉,而是身處多年前彭格列總部裡的花園。
端着紅茶翩然走過的艾蓮娜。
從椅子上逐漸下滑的藍寶。
翻看記錄本焦頭爛額的G。
讓那悠揚笛聲回蕩的朝利雨月。
來去匆匆永遠停不下來的阿諾德。
和斯佩多争執不下的自己。
撫模十字吊墜總在圓場的納克爾。
無奈觀看一切的一世。
“時間要到了,親愛的格洛莉亞。”Giotto平靜溫和地看着她的臉,他依然保持笑容,淡化的蜜糖色的眼睛裡輕輕蕩開投下的日光。
“嗯,我知道。”她的指腹緩慢地摩拳老人凸起的青筋。
“不要難過,我的朋友,”他的目光移向早已沒有指環的手指,最終伸手點向格洛莉亞的額角,“我們永遠與你同在。”
老人的手逐漸垂落。面帶微笑的女性緩緩閉眼,少見的眼淚同友人的手一同滑下了。爾後她的身體越壓越低,顫抖從雙手侵襲全身。
最後一個。最後一場葬禮來埋葬自我。
“……抱歉,我不該難過的,但你們知道的,我就是這樣不省心的人。謝謝你們,直到現在還做我的朋友。”
向着指環永恒的光陰起誓,我與彭格列永不分離。
……
格洛莉亞睜開眼睛。
.....最近,常常夢到過去啊。明明很久不做這種夢了。
“格洛莉亞小姐?”門外顧問謹慎地試探。
“沒什麼,在夢裡和朋友聊天,感覺不錯。”
夢到一世和那時的成員麼。真不敢相信,雖然知道他們友誼深厚,但是,沉浸于回憶和長情的格洛莉亞....難以聯系在一起的搭配。
“真是感天動地的友情。以及某種程度上我對一世充滿敬佩,”殺手無視了家光警告提醒的眼神,“忍耐你是一門學問呢。”
“羨慕了嗎,沒什麼朋友的家夥——真可憐,沒有那種體貼溫柔的友人。有的人就是這樣,自作孽。”格洛莉亞聳聳肩。
沢田家光心髒一滞。……我也是,有的朋友沒有或許更好。
“你少見地誇人了,小玫瑰。守護神小姐會不會曾經對優秀的一世動過心呢?”
家光捏緊鋼筆。……他居然輕松地問出了二代以來所有首領和門外顧問好奇的問題!不愧是第一殺手,覺悟相當到位。……安息吧,老友。
"Giotto 溫柔又包容,同時不失威嚴擁有決斷力,沉穩又可靠,雖然有時因為大膽的想法和做比說優先會讓G收拾不少攤子,偶爾有點天然般的黑。不過,從性格與外貌上還是魅力非凡,”格洛莉亞并不回避,她的态度自然且正當,“很遺憾,做朋友沒得挑别,但是因為是經典的完美紳士又正直,果然不是我的類型。同樣地,我也不是他的戀人類型呢,畢竟當年不可思議但情理之中少有流傳事關我們的浪漫佳話。”
切,真沒意思,還以為能聽到彭格列秘密情史之類的。掃興。所以是性格糟到沒有绯聞?還挺符合格洛莉亞小姐的。
“那,您到底喜歡什麼類型?”
“要你管。”
……什麼啊,态度180°轉變,你剛才完全不是這副樣子吧!……不過既然不是一世,那說明至少有一半和一世相反?
門外顧問努力思考着。
随後,他的目光移向了另一位老友。
......女性容易愛上壞男人真是至理名言。我不會……被滅口吧?
”....不過就算是您這樣的人也會被那種溫柔的類型打動,想要永遠留在彭格列。感覺......有點寂寞。”長生不死的一方送走了身邊所有的人......
格洛莉亞少見地沉默了。
“哦呀,神明的感傷。”
她斜瞪一眼Reborn,剛醞釀的那麼點情緒消散了:“這種時候你尤其讨人厭,Reborn——寂寞?有趣的見解。死亡和離開與我如影随行,家光,它是每天都會吹過的風,妄圖抓住逝去之風的人都很愚蠢。記住風吹過的感覺就夠了,反正新的風會不斷到來,無所謂。”
又來了。不該用又的——早就出現過無數次的眼神。
目光直直投向别人看不見的獨立景色,明明知道那裡一片空蕩,什麼也不剩,然而卻不死心地盯住了。
有一股冷意。沢田家光忍不住放下筆,皺起眉頭。因為橫生出過于遙遠的距離而感到發自心底的冷。她一直這樣,沒有人可以踏入臨界點以内的領地。
“那種風吹過的時候都相當寒涼呢,”殺手破壞氣氛的能力一向出類拔萃,“記住那種感受是因為害怕炎熱嗎,格洛莉亞?”
“真是不懂浪漫,這可不像你。”格洛莉亞已然發出警告意味的目光,但她無可奈何地意識到對方不會停下。這個男人太差勁了。
“前提是你發自真心地使用浪漫的形容,而非自欺欺人。”
沢田家光顧不上工作,騰出手抓住Reborn的手臂示意他不能繼續:“喂,你這家夥,别說了,否則……”
不該踏入。不該了解。那是深淵,是巨大的麻煩,是危險禁區,反正她也放棄了,她對自己的深淵不管不顧了,那麼就繼續維持下去吧。她這種人就是這樣,别人不該管。
爾後,家光再度發冷。Reborn是一名優秀得遠超規格的殺手,他的眼睛裡常年沒有溫度。但是,原本稍微習慣的家光産生了後退的想法。
Reborn 感到有趣且可笑。
這些自認為關心或尊敬着守護神的人什麼都不明白,也什麼都不想明白。恐怕他們認為放着不管與順其自然就是最大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