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始作俑者的屍體躺在研究所的地下室裡。
他的身體難以用破爛形容,無法想象遭遇過什麼。
那隻是一團爛肉而已。
Giotto等人努力使自己不要關注這裡任何一個角落,哪怕是斯佩多也甯願将目光落在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上,而不是去思考這種非人的地方如何對待過格洛莉亞。
老天。
于是Reborn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從進門起看到一路的屍體,他的目光快速且大範圍地掃過每一個角落,他觀察得相當仔細。
“自作孽不可活,看來實驗出現失誤,莉亞可能在意料之外産生了抗藥性之類的特殊狀況所以跑掉了,”他的語氣平靜如同什麼也沒有的實驗室器皿,“我認為,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态恐怕隻會立刻實施複仇計劃。”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那無異于自殺,我們分頭尋找更快。最後在艾芙裡特莊園集合。”
2.
殺手很快地穿梭在建築之間。
那些參加葬禮的家夥們沒來得及被格洛莉亞殺掉,但他們住處的人無一生存——就算有還沒咽氣或者在混亂中躲藏起來的幸運兒,也在Reborn趕到後全部死于他的子彈。
他的腦中正像播放電影一樣閃過剛才看過的所有畫面。
鎖鍊的磨損狀況,他毫不懷疑格洛莉亞的手腕和腳腕被磨掉了皮肉,甚至會露出森森白骨。
明明隻有控制一人的設備,卻有遠超一般人體試驗會有的藥劑和輸送管。
牆上不斷幹涸又不斷疊加的血迹結成了血塊。
嗆鼻甚至是足以令人難以呼吸的消毒水氣味都掩蓋不住的更為作嘔的味道。
那些攤開在桌上的實驗計劃和報告。
根本不該用在人體上的器械。
簡直數不過來。
他很奇妙地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站在格洛莉亞父親屍體前的情景。
我親愛的小家夥,我是該在那時除掉你的父親。同時,還有那些和他站在一起的同樣該死的家夥。
2.
殺手是第一個回到艾芙裡特家族莊園的人。他沒找到格洛莉亞。
但他的直覺又一次作出預判,隻要回到這裡,他就能找到那個不見的小玫瑰。
屍體。
和其他地方沒有一點差别,随處可見的死人。
争吵?她還在。
殺手收起槍,站在大廳仔細地聽。
充滿了沒有生命和活力的寂靜的莊園裡傳出嘶啞的怒吼和卑微的求饒。
羅莎房間的門半開着。門口的地闆暈開大片的血迹,斷了一半的鐵鍊因為太長甚至露出房間之外。
“……你是怪物,根本不可能有人……有人……”
“是的,我或許是怪物,因為你們把一種藥用了太久所以對我沒用了!……我的恨意把我變成了怪物,”她舉起劍看向男人,沒有解下的手铐随着她的憤怒一起顫抖,“你們把她奪走了……你們把上帝給我唯一的好意和禮物奪走了……特金斯,你們殺死了我唯一的妹妹,她才20歲,她才20歲,她才20歲——就像你的女兒。”
她如同中世紀那人人得而誅之被送上絞刑架上的瘋子女巫,口中的話語是幽靈般飄蕩的沙啞詛咒和夢喃。特金斯的女兒躺在她腳邊抽泣發抖,對着父親瞪大眼投去求救驚恐的眼神,而母親倒在另一邊,喉嚨開着一條長長的血口。
特金斯向她砰砰磕頭。
她一劍又一劍砸向他女兒的後頸,直到完全砍下腦袋。
男人的慘叫聲傳遍了莊園。
Reborn站在門外沒有阻止。一方面他不反對這種複仇行為,另一方面……他幾乎不敢叫出她的名字。
第一殺手無法判斷那是他認識的那個格洛莉亞。
白色的淩亂頭發上是新舊交接的血塊,那件破損的病号服之下似乎沒有人類具有血肉的軀體,不如說她整個人是被膠水繩子一類的東西草率随意拼貼而成的新生物,整個房間裡任何一樣東西都比她看起來更有生命力和重量。
她在顫抖,每一次抖動之下殺手仿佛親眼看見她的生命如碎屑灑落歸于虛無。
被審判的男人在絕望裡嘶喊,他詛咒女人将會在地獄的輪回裡受盡一切苦痛。
已和幽魂沒什麼區别的女人那張僵白的臉上發出冷笑。她不怕地獄。是她親手培養了這群惡鬼,讓他們反噬了自己重要的人們——所以她也是該死的,這毋庸置疑。
她戳穿了男人的喉嚨,毫不猶豫地回收把劍尖對向了自己,那動作又快又狠。
“砰!”
子彈巨大的沖擊力擊飛了那把斷劍,格洛莉亞來不及反應被人從身後擁抱同時被鎖死雙手。
Reborn被她如刀的腕骨和手臂硌得一愣,短暫放輕力氣又立刻收回——他懷裡的病人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劇烈地掙紮,他還能聽見木門壞掉後的難聽細微的聲響和一點瀕死野獸的困苦悲吟。
“……已經結束了,已經結束了——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
格洛莉亞被定格了一瞬。
“……小玫瑰。格洛莉亞。……莉亞,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太晚了。”
她停止了掙紮,但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Reborn聽見了她急促沉重的呼吸聲,後來她開始發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和一些從喉嚨傳出的怪異聲響。她松開右手痛苦地抓扯着心髒位置的衣料。
“我才是殺死她的人。”
“是我殺了他們。”
“是我殺了他們所有人。”
Reborn伸手抓住她另一邊肩膀,稍微往自己的方向拉近。格洛莉亞終于全身失去力氣,往旁摔進他的懷抱裡。
他擡起她的臉,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的眼淚完完全全打濕Reborn的手掌,滲進袖子邊緣。
她不能再說出話來,但嘴唇還在小幅度一張一合。
殺手第一次不希望自己會讀唇語。
——他看見格洛莉亞無聲地在重複他的名字。
“我聽見了,親愛的。”
他用外套把人裹起來,抱着漸漸陷入半昏迷中的格洛莉亞向外走。
艾琳娜跟着斯佩多等人同時走來。
斯佩多沒來得及攔着這位青梅,艾蓮娜站在原地頓時失聲。Reborn從她身旁走過後,她的喉嚨深處爆發出尖銳的痛哭,幾欲昏厥。
3.
“比起我遇到過的人體試驗的受害者,這位小姐算是發現早的。但是,想必你們應該多少也猜到了她的情況,”主治醫生拿着病曆臉色很糟糕,“首先,她的右眼沒有被辦法恢複,很抱歉。其次,她的身體器官……的确在持續衰竭,先前的藥物為她供給體力但也在謀殺她,雖然不至于馬上變壞。以及,對于這位小姐來說最難接受的就是,她休養之後的體質恐怕還比一般水平偏低,她肯定是沒有辦法從事任何費力的活動——包括她的劍術。”
衆人同時陷入沉默。
比一般水平低這句話的意思他們顯然都非常清楚。
老天。
……誰能對躺在病床上的人說出這種話。
無法開口。
“Primo,我們……還沒告訴她羅莎的事情。”G聲音艱澀,他長出了一口氣。
“這種事,我——”
“莉亞是個腦子夠清醒的人,她還被困在那裡的時候,早就知道和她相關的人會遭遇什麼。我是在羅莎的房間發現她的。”殺手冷淡的聲音和沒有起伏的語調強行插進了這個微妙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