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她早就知道羅莎不在了。這樣啊……她清醒過來後,恐怕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也相當了解。不提也好,一步一步來吧。”
4.
病人小姐比大家想象的狀況更為平靜。
她和先前大不相同,并沒有一點快要歇斯底裡的迹象。不能開口說話前,她很安靜地看着每一個探望自己的人。她也很配合治療,醫生護士們都大為震撼。
後來她恢複了交談的能力,艾蓮娜或是殺手用輪椅推着她出門散心。她和人說話溫和脆弱,同時簡短,好比她現在再也不會和斯佩多吵架。
Reborn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搭在膝蓋上那雙青色血管明顯凸顯的手:“……莉亞,”
“嗯,怎麼了嗎?”她回握住Reborn的手指,低下頭輕聲同他講話,面上帶着病人特有的微笑。
“……沒什麼。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很好啊,我能感覺到自己一天天在恢複。”她盡力使自己顯出點開心的模樣。
“……你說得對,你恢複得不錯,這很好。小玫瑰,你想不想去遠一點的地方散心?”
“我想去孤兒院看看那些孩子們。啊,會不會太遠了?”
“不會,你想去就去,我可以陪你。現在就動身?”
“嗯。”
Reborn為她披上外袍把人從床上抱起來向外走去。
雖然還是很輕,但總比之前好。
“我一直在好轉,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沒事的。”
“一個人是很無聊的,莉亞,有人陪你說話總是好的。”
“……好吧。”
這樣差不多過去了好幾個月,她能夠自己行走,沒有人陪同走一段不太長的路。
格洛莉亞曾經拿起過許久沒有别在腰間的手杖劍。結果沒有懸念,她不能夠再揮劍。短劍,小刀,手槍,各式各樣輕巧的武器,但是沒有一點變化,她的手永遠都不能握住武器,更别提使用他們。
“……沒關系的,小希爾達,這肯定是暫時的,我們多等一段時間就好。”
“……你以前太累了,現在是個放松的好機會,休息是最重要的。”
“啊,對了格洛莉亞,雨月讓我問你想不想去他那裡散個心?”
格洛莉亞的雙手從4歲起握劍,她用手杖劍打倒了同齡人甚至是年長者,長大後她能劈開敵人的喉嚨,能打開奪命的子彈。她的火焰總是美麗又蓬勃,艾芙裡特的家主小姐可是踩着自己那飛舞的火焰,提起繁重的裙子在莊園的上空跑過,最後安安穩穩落回塔尖,吓壞了所有成員。她的雙手握住過缰繩,牽引着月亮在曠野裡奔跑是西西裡最自由的風。黑色的世界裡最熱烈的生命,是要在動中展現的。
“嗯……沒事,就算我再也不能做以前能做的事,那不正好是找點新鮮愛好的機會嗎?沒關系的,我沒事。”她隻是笑了笑,很随意地把劍放進倉庫,揉着自己的手腕讓殺手幫她包紮手掌的傷口。
“……”
找不到點可以安慰,也沒有合适的時刻可以那麼做。
“雨月先生邀請我的話,我當然會去,那麼,我這就去寫信告訴他。失陪。”
……
沒有人看着她的時候,格洛莉亞會看着窗戶發呆。
自己從那裡一躍而下的情景曾經在腦中不斷閃現。
她開始漸漸聽到已故之人的聲音,這當然是幻聽。偶爾甚至還會看在死掉的母親和妹妹,那些所有愛過她卻因她而死的所有人。連父親都隐隐約約出現過一兩次。
死亡對于她而言已經不是大不了的事,她不像剛剛知曉噩耗時那麼決絕和不顧一切,現在心冷得沒有波動,一切都無所謂。但是,她看着剩下的這些重要的人們,實在不願意讓Reborn和Giotto他們難過,才會始終停在危險的邊緣,但沒有邁出那一步。
她罪孽深重,或許就該負罪活着,在萬般煎熬裡受到懲罰。
5.
Giotto很少會和自己的守護者激烈争辯。他是個溫和且堅毅的人,就算是理論也會以平和但堅定的态度去實施。
他們讨論的無非是彭格列未來的發展。
彭格列遠遠超過建立時期的自衛隊應該擁有的規模,許多老牌的黑手黨家族都無法匹敵。但是,人越多越難管理,斯佩多認為彭格列已經不适合最初訂下的規則,他們應該改變做法,搶奪,擴張,強權,否則無法繼續管理。
彭格列是一世和當年的柯紮特理想的産物。它是為了保護而生。黑手黨都是一群自私自利,被戰争和争奪蒙蔽雙眼的人,Giotto當即反駁了這個想法。
不歡而散。
斯佩多負責推着格洛莉亞的輪椅讓她出門散心時被問起了争吵。
“格洛莉亞,”斯佩多近來為她考慮不再像以前那麼叫她,“你明白我在做什麼對吧?你不會像他那麼天真,不是嗎?或許方才我應該也叫上你。”
格洛莉亞其實是贊同斯佩多的。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的家族,她不願意看見彭格列變成令人憎惡的模樣——這完全出于私心。她的精神狀況并不允許她作出合理的判斷。
“我不否認你有道理,戴蒙。……如果有辦法讓彭格列不要改變就更好了。”
“……”
格洛莉亞沒有料到她會為這句話永遠後悔。
如果她當時能和斯佩多一起有理有據,平和地同一世交談,就算不能改變一世的決定,多少也會作出管理的優化。
——那樣,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事了。
強大如彭格列也會遭遇聯合的襲擊。
人員傷亡倒也不算嚴重,主力成員都沒有大礙。
但是,艾蓮娜卻死在了那場襲擊中。
……黑手黨都是一群自私自利,虛僞做作的家夥——我也不例外。
6.
格洛莉亞又費了些時間重回清醒。
哪怕她的腦子裡不斷重演艾蓮娜把她推開的場景。
斯佩多每天都在她的病床邊坐上許久保持沉默,格洛莉亞看着她的友人日漸憔悴卻也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她甚至有些無法面對他。
“我是對的,格洛莉亞。”
有一天他突然抓住格洛莉亞的手臂低聲道。Reborn忍不住皺眉,但看他似乎并沒有用力後作罷,幹脆起身離開留給兩位遭遇同一創傷的人一個溝通空間。
“嗯。……你是對的。你是對的,戴蒙。”
“格洛莉亞,彭格列要成為最強的彭格列。”
“嗯。”
“我會讓它實現,格洛莉亞,你也看着吧。”
就算是格洛莉亞遲鈍的腦子還是隐隐感覺到了不對,但她無法開口阻止,不能在斯佩多的傷口上開刀。反正,無論如何,戴蒙都和艾蓮娜一樣深愛着彭格列。
……
格洛莉亞恢複到能再次被推出彭格列總部的時候,Reborn帶她去了景色不錯人群松散的郊外。
一切都如此平常。
然而格洛莉亞突然緊緊抓住殺手的衣角顫抖不已。
“……莉亞?”
“……是那個人。Reborn,是他。”
“誰?”
“那個,那個主導實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