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她沒事,小春還活着!嗯,京子沒和她一起?
“糟糕,京子小姐,京子小姐不見了!”一平慌張地四處掃視。
“不會是……因為爆炸所以和我們分開了……”
“……阿綱,”山本當機立斷擋在所有人面前,“這裡交給我們,你去找人。動作快。”
“……我明白了!”
山本看着綱吉跑開。
他首先應該趁這個機會教會獄寺如何使用指環。戰鬥很突然也沒有任何準備,但是沒有時間和條件了。
“獄寺,我隻演示一遍,看好了。”
獄寺拿出從10年後的自己身上掉落出的匣子,認真捕捉山本的每一個動作細節。
先拿掉瑪蒙鎖鍊。
把指環對準圓孔。
……怎麼回事,沒有火焰出現。再試幾次。……還是沒有啊。啧,可惡,沒有時間了,我可是十代目的左右手,怎麼可以這麼丢臉!
“這要考驗覺悟,獄寺,你一定能明白的,”剛剛放出一隻雨燕作為教學演示的山本把敵人遛了一圈,“不過,你先在一旁看着,今天就由我來——”
山本的匣子掉落在地。
同時一陣淡色的煙霧出現了。
獄寺有種不好的預感。
“……阿勒?”拿着棒球棒,顯然被轉移時正在進行社團訓練的10年前的山本一臉茫然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還沒結束。
一平,藍波,小春,甚至是另一邊綱吉找到的京子一瞬間變成了10年前的版本。
獄寺感受到了絕望。
彭格列史上最絕望事件就此出現。
……等等,這是使用10年火箭炮的合适時間點嗎?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交換啊!
情況急轉直下。
空中的敵人很容易發動了無法閃避的攻擊。
護住小春和藍波的山本陷入了暫時的昏迷。獄寺勉強隻來得及抱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平,被嗆得擡起頭時發現此刻唯一的站立隻剩下尚未學會型戰鬥模式的自己。
就算是立志成為彭格列十代目左右手的他也對這樣的狀況感到束手無策,一時隻能一邊奔跑一邊努力點燃火焰。
另一邊的綱吉也好不到哪兒去。成功克服恐懼不安的心理,為了保護京子的他倒是成功激活死氣狀态,卻因為不了解敵方的情報被匣武器裡的動物嚴重刺傷,從空中摔落。
此時的彭格列基地。
“Reborn先生……那個,格洛莉亞小姐……”隻能待在副監控室的強尼二有些為難地看向殺手,又轉頭看看封閉的主控室的鐵門。
Reborn示意他噤聲。殺手走向那扇門伸手扣響了。
“莉亞,有點事情想和你商量,你能開門嗎?”
格洛莉亞單手撐着連着幾天幾乎快炸開的腦袋,斜過眼去看那扇隔開殺手的門。她現在視線模糊,頭腦混亂,并不該讓任何人進來。但與此同時她知道哪怕自己已經久久沒有出聲,Reborn仍然停在原地不動。
她忍不住去想像對方此刻的表情。這不是個明智的決定,格洛莉亞頭疼地知道自己在動搖。
“小玫瑰。”
“……”
——我睡會兒午覺,你要幹什麼去?
——有點事情要去一趟密魯菲歐雷。不是什麼大事,我想你醒來的時候我也差不多回到基地了,小玫瑰。午安。
咔哒一聲,鐵制門移開一半剛好能讓殺手通過。他剛跨進監控室,門又立刻關上了。
Reborn在她面前單膝跪地,努力使神色溫和。
頭頂的燈光莫名地晃眼。格洛莉亞感覺Reborn的身影重重疊疊看不怎麼清。有一聲槍響很突兀地從遠方響起,餘波從她的腦袋開始擴散,鑽進已經廢掉的右眼,不知道又順着哪根血管或是神經流入心髒,這幾乎讓她呼吸驟停。
于是眼前的畫面變得混亂。
比如場景大變,回到百年前某個郊外小屋——爆炸的濃煙,在濃煙的毒物裡同樣在流失生命的殺手,同樣無能為力被斯佩多阻攔下來按在輪椅上眼睜睜看着死亡在對方身上降臨的自己。
阿爾克巴雷諾的完全詛咒機制在那一天誕生,由她親手創造,也是她徹底開始毀滅某個人的人生的悲劇開始。
而後不僅是殺手,被自己親手殺死的溫柔的堂兄,于病榻上郁郁離世的母親,在烈火裡凄慘叫喊的妹妹,由她的雙手掐斷喉嚨的蘇菲,被碎屍掩蓋的艾蓮娜,每個人的臉重複地出現,而後隻是一個複雜的色塊,格洛莉亞知道自己正被那個色塊吞噬。
頭頂的冷光好像閃動起來了。
于是周圍的情景再次變化——地下室,注射器,鎖鍊與鐐铐,器官足以抹去人呼吸與發聲能力的疼痛,就連仇恨也感受不到的精神麻木……
“莉亞?……莉亞,醒醒,醒醒!”Reborn抓住她的肩膀搖晃。他看着格洛莉亞的臉仔細觀察她的表情,漸漸地生出直達心底的涼意。
……她已經想起來了嗎,想起來被她遺忘的那些記憶,那些讓她在人類時期走向毀滅的事?!
不是剛好在今天,更早之前記憶就複蘇了嗎?
記憶對于人而言相當重要,但至少不該在這個時機。
“……親愛的,别回去,不要回到過去,已經足夠了,”Reborn擡手關掉此刻似乎顯得太過寒冷的白燈,他并不用力地把人朝自己的方向一拽,格洛莉亞從椅子上摔落進他懷中,“那裡什麼都沒有,莉亞,你應該看向我。看向我,親愛的。”
“莉亞,别回去,不要回去再殺死你自己一次,……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從過去回到這裡。”說出這個名字使得殺手不得不調整呼吸,他閉上眼睛把手從格洛莉亞肩上移開,轉而蓋住她的後腦勺和繃直的背。
他讓她發涼的額頭和顫抖的眼睛貼向自己心跳有力的胸口。
“……我很抱歉,親愛的,我本不該那樣叫你。”
格洛莉亞沒說話。她還是痛得快死,但神色重歸平靜,左手自然垂下落在地面,并沒有去抱住Reborn的意思。
“我好像有點睡迷糊了,不必在意。”
“你的狀況已經糟糕到連好一點的謊話都編不出了嗎?恐怕我還是得拆穿你了,莉亞,即便你或許更希望我視而不見。”
“沒什麼差别吧,看穿或者不看穿——我已經緩過來了,現在打算回房間休息,你也不要太累。就這樣。”她重新擡起頭,幅度很小地在疼痛裡掙紮出一點笑容。
“如果說出刺痛你的東西使你痛苦,至少你該擁有發洩的權利,莉亞,你是最有資格行使這一權利的人。”
格洛莉亞在Reborn的支撐下重新站起。
她好像真的很平靜,那不是裝的。于是殺手忍不住皺眉。……又發生了什麼?
“我很感激你,Reborn。你已經很努力了,真的,”不管是遙遠的過去還是現在,“我一直都很清楚的。有很多人抱怨我各種各樣的事,我不去在意是因為他們說的本就是事實。即便如此,你還是在尋找一條路,一條最好的解決之路。”
殺手感覺初次來到未來時的那股冷意重新回到身體。
“如果,根本沒有解決辦法呢?人們往往都會下意識回避最有可能的結果。你不必覺得抱歉,早在百年以前,哪怕是我的家人,還有初代彭格列們為了那個解決方法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已經夠了。”
格洛莉亞以為自己早就該學會承受疼痛了。
辦不到,還是辦不到,她又變成過去那個在病床上找不到意義的自己。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為終有一天死亡會降臨從而結束一切。
她本來就是個麻煩的,無可救藥的人,一直在逃避的人。爛透了。
她不想要原諒,遺忘,拯救。
前所未有地想要逃。
逃吧。
逃吧。
逃吧。
說起來,她真的搞不明白伽卡菲斯。她是他和阿瑪蘭丹選出的高級容器,容器一直待在原地不動才對啊。誰都不該同她産生聯系的,太可笑了。
“……莉亞,冷靜一點,我并不是要——”
格洛莉亞握住了他的手。
“停手吧,親愛的——求你了。至少一段時間内,就這樣吧。”
“……”
“我很抱歉,Reborn,各種意義上都是。”她輕輕摩挲着殺手的鬓角,最終安靜地捧住他的臉。她的目光是一道比風還輕的呼吸,溫柔悲哀地吹進殺手的身體。
Reborn伸手去覆蓋,繃帶之下的纖細尖銳的骨頭抵住了他有些麻木的指腹,泛起不可思議的鈍痛。
“阿綱他們已經出發了吧?”
“嗯,有一會兒了。”
“不會有事的,我們一起出去等着小孩們。我去給你泡杯咖啡吧,怎麼樣?”格洛莉亞依然保持着那不變的笑容。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