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安，小怪物。”

那次被誤會的失蹤事件後，從原本格洛莉亞出房間門在餐桌前對Reborn問候早安，到現在Reborn會敲她的房間門先來找她。雖然是他做好打算讓格洛莉亞往“不太正常”的方向發展，但是也要在可控範圍，否則她也許會走向另一種毀滅。

格洛莉亞在床上翻了個身，眯着眼去看模糊到隻有色塊的Reborn的臉。她伸出手碰了碰Reborn的臉，包括眉毛，眼睛，鼻子和嘴。

“幹什麼？”

“我怕别人裝成你的聲音準備騙我呢——嗯，是真的。

早安，哥。”

“看來你已經完全醒了。”

格洛莉亞坐起來，向前倒在Reborn身上。

“不是已經清醒了嗎？而且這個時間點也是你的正常起床時間。”Reborn站在她床邊，既沒有躲開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嗯？這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嗎？反正不管怎麼說都是你的錯，是你的問題——你上次就是這麼教我的，哥。”

“也沒見别的事你有這麼‘聽話’，上次的聊天效果是不是有點太過了？收拾收拾，今天的早餐有你喜歡的甜點——你的味覺最近恢複了一點，總該有動力吃飯吧？”

Reborn背過身不去看她，格洛莉亞從他手上接過衣物，換下睡衣套好長袍。她手上動作沒停，嘴上也沒停：“哥，所以是異化的效果嗎？我的血脈被你成功污染了一部分，力量的副作用稍微消退了？”

“差不多，你現在的異化程度快過50%。”

格洛莉亞撇撇嘴：“13年剛好一半，意思是還需要13年？”

“不會的，過半之後你的吸收能力也會快一些，當然，我建議你不要太急。”Reborn看了眼下床的妹妹，擡手把卡在她衣服裡的一撮兒頭發取出來。

“我知道。難受對于我而言是常态，但是其實我發現雖然你什麼也沒提但最近因為我的吸收能力提高你也并不好受。那天我在聖池池的時候透過你打濕的衣服看到你胸口有和我一樣的東西。”

Reborn偏過頭似乎在回憶什麼。

“所以，有天你因為副作用太強沉進池子裡恢複，我在旁邊等你幹脆午睡了一會兒——我在模糊中感覺有什麼壓住我的胸口差點讓我沒喘過氣——原來是你啊，我的好妹妹。”

“哼，真是不識好人心。”我難得大發慈悲抱住你還動用力量幫你舒緩……

洗漱完畢的格洛莉亞和Reborn一起離開她的房間，兩人下樓去了用餐的大廳，面對面在桌前坐下。

早餐進行到一半的時候，Reborn提到一點往事：“你年紀更小的時候，我每次隻要一躺在樹幹上你就要黏過來。”

格洛莉亞斜過眼。

反正你當時不也默認了沒推開我，我都這麼大了還跟我抱怨，真煩。

“所以，我聰明過人的妹妹還是個小小鬼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阿爾克巴雷諾的詛咒每過一段時間會産生一點副作用嗎？”

“嗯，很難不發現吧？我們可是兄妹，心靈感應很強的。”她伸手點點Reborn的胸口。

親生的兄妹都不一定有這東西呢。

Reborn想到曾經老是夢遊的妹妹，和有一段時間單純睡不着在外散步的她。一開始的确是這樣，但後來Reborn發現格洛莉亞“睡不着”的頻率變得很有規律——那規律與他夜晚詛咒發作的時間是一樣的。

小怪物心眼還真是多。

以為我察覺不到這件事估計心裡正得意。

行吧，那就讓她多嘚瑟一會兒。

而這種事一點都不少。

像是前幾年他的手背上偶爾會浮現阿爾克巴雷諾的标志，所以有時候格洛莉亞會莫名其妙牽他的手。

她見過一次那個Reborn随身攜帶的詛咒容器，并且僅憑一次觀察就發現那東西靠吸收每個人身體裡的火焰來燃燒，所以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偷偷往裡面注入一點自己的火焰。

還有，艾芙裡特的人對Reborn施加了兩重限制，限制的命令者是格洛莉亞以及那些人自己。那時的他還不能破解，所以破解的人就隻有格洛莉亞——她可以隻撤銷别人留下自己那份的。

像這樣她以為隐藏得很好的小事都被Reborn沉默地看見。

很奇怪的小怪物。

但不是讓人讨厭的小怪物。

2.

深夜時分。

格洛莉亞的窗戶被輕輕扣響。她知道來人是Reborn。

格洛莉亞披上外袍踩上窗台，和Reborn一起落到地面，兩人一起溜出莊園。

他們沿着一大片草地往前跑，路過蔥郁的森林和潺潺小河，停在了看上去是墓園的地方。這裡并不是艾芙裡特家族的正式墓園，而是所謂的家族的罪人埋葬的地方——為了提醒其他人不要像他們一樣。格洛莉亞的母親，妹妹，還有其他待她很好的人都在這裡。

白天過來太容易被發現，而且有結界，強行破壞的話在白天也會被發現。

格洛莉亞把準備好的花挨個放在親人們的墓前，雙手合十跪在地上好一陣。她沒有和親人們怎麼說話，沒有任何訴苦或者抱怨，也不會分享最近的生活。越深沉的苦痛越沒辦法說出口。

她放下手重新睜開眼，點燃那些花朵，灰燼沉入泥土流入地下，帶着沒人知道的她心裡的念想去擁抱地下的骨灰。

“我走了。沒事的，很快艾芙裡特就會不複存在。”

她并不過分留戀，說完這些就轉身和Reborn一起離開墓園。

“哥，”

“怎麼了，”

“我死後你能幫我把他們的骨灰挖出來，換個更好的地方埋葬嗎？離這裡越遠越好。骨灰是埋在下面的一個小盒子裡的，不會費太多力氣。”

“好。”

“謝謝。”

兩人繼續往回走，持續無話。

月亮的光追着他們身後的腳步安靜伴随。風吹動夜霧，夜晚的霧如同濕漉的煙，沁過二人的眼睛和嘴唇。夏天的草葉尖搖搖晃晃擦過他們的腳背和腳踝，帶來一點清新發潮的異感。夜色好像和Reborn的身體構造是一樣的，格洛莉亞莫名感覺在黑夜中無論走在哪裡都能感覺到他，那些看不見的黑霧黑枝和黑色的觸手已經遍布她的皮膚并且往身體裡塞。

後面他們穿過那片Reborn被她戳穿身份的森林。樹木太過茂密，月色被扯得太碎已經快看不到了。細微的葉子形狀的光影像是銀色的遊魚從他們身上緩慢地劃過。空間被高大的樹木和密集的枝葉一下子擠壓地很小，二人仿佛走在一個狹長的異世界。

“哥，”格洛莉亞出聲叫他。

Reborn也停下來。天上的月亮看不見了，而眼前，格洛莉亞的眼睛和頭發正是意大利兩種截然不同但都很美麗特别的月。此刻，紅色的月亮對他投來唯一的目光。

“嗯？”

“我突然有點好奇——你還記得多少有關你自己的家人的事？”

Reborn倒沒有怎麼回避：“沒有太多印象。實際上我可能也沒怎麼和他們打過交道，至少在我的大多數記憶裡我是一個人。除了詛咒的确讓我沉睡了一段時間，并且使我在陌生的地方飄蕩了很久之外，我想我受到的束縛并不多。”

“所以你成了我哥之後扮演的家人角色完全是靠着對其他人偶爾的觀察?殺手真可怕。”

“有幾年的确是扮演，但後面不是了。”

“嗯？你難不成覺得當我哥挺好的?真的假的……”

“莉亞，看來你認為這幾年我更像是你真正的哥哥？”

格洛莉亞沒有立刻做出回答。

不管是她還是Reborn都很清楚，從她15歲開始，他們的确更接近于真正的家人。

兄妹當然是家人，15歲到她20歲這段時間就是這樣。但是，不是隻有兄妹才能被稱作家人。

她很微妙地笑了笑。

“不管怎麼樣，我們隻有彼此。”

“的确。這聽起來不壞。”

兩人再次結束對話。

第二次的沉默延續到Reborn把她送回房間。

“話說，哥，你要幫我做的事今天又多了一件。”

“順手的事而已。”

“嗯……怎麼感覺，好像你做的有點太多了，我死後要是還欠你的人情……”

“你居然在糾結這個？”

“當然，欠的越多會顯得我很弱勢，我是更無力的那一方啊。可是我明明很強，說不定比你傷勢恢複之後還強呢。”

……原來是這個角度嗎。

Reborn歎口氣。他把妹妹攬到懷裡貼在她耳邊說話：“沒事的，小怪物。我知道你做了很多事，那些你以為我沒有察覺的事我其實都知道。”

“……”

“晚安，親愛的。”Reborn吻過她的額頭。

“……明天見，哥。”

3.

淩晨4點半，按理說就像往常一樣又是沒什麼特别的一天，格洛莉亞很難得直接闖進Reborn房間——她的确很任性，但不是失禮。

Reborn第一反應就覺得要出事。

“哥，”格洛莉亞有些不穩地摔在他床邊，“這是什麼情況？”

Reborn封好房間的窗戶和門，蹲在格洛莉亞身邊扶着她的肩。手和小臂，以及腹部以下泛黑，邊緣是火焰狀，而且她的眼睛有一點琥珀色的光線——這和我還不能控制詛咒的時候是一樣的。她的雙腿軟化，有異變迹象——可能會魔物化。

“莉亞，你的異化已經過半，所以正在産生副作用最強的一次排異。”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格洛莉亞看着自己的雙腿逐漸合并。

“額，我的一部分難道要變成你的觸手嗎？”

“……不會，你的血脈很強，所以你的身體不會變成我這樣——現在隻是排異，會恢複的。看起來，你的魔物特征像是蛇。”Reborn看着她那段彎彎曲曲并不短的長尾和胸脯與耳朵上的羽毛。

“我感覺自己好點了——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格洛莉亞并不介意，接受良好地晃了兩下她新長出來的尾巴。

“不，應該隻是還沒完全發作。走，我帶你去聖池，那裡能幫你平複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