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兩人暗暗地想。

酒館的門吱呀一身開了，Reborn辨别出細微的腳步聲并認出屬于誰，于是不再聽兩人說話，直直看過去，遠遠地朝人伸手。

“我大概能猜出你在這兒，哥，”格洛莉亞臉上挂着點淡笑，她稍微俯身和坐在椅子上的哥哥抱了一下，然後才想得起旁邊還有兩人，“晚上好先生們。”

“真是說誰誰到——好久不見。”

“晚上好，格洛莉亞。”

格洛莉亞站在Reborn身邊靠着他：“哥，你在說我的壞話嗎？”

“嗯，說你不像小時候那麼招人喜歡，莉亞。”

“你嫌棄我？”

“怎麼會，剛剛那些是外人的看法，”Reborn意有所指地瞥向突然被波及的兩位無辜群衆，“我覺得你這樣也很好。”

“哥哥，你至少不該用那些哄騙你的女性目标——或者說情人的口吻。”格洛莉亞端起他沒喝完的酒嘗了兩口，不是很滿意。

“小玫瑰，首先，這不是哄騙；其次，我沒有情人。”

“好了，你哥哥才舍不得說你壞話，格洛莉亞，”可樂尼諾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以及看在上帝的份兒上我們也沒說你的壞話，而是當着他的面罵他是個混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情侶在吵架呢。

格洛莉亞聽完這番說辭仔細打量Reborn最終點點頭：“嗯，是有點。”

家光正要幸災樂禍，就聽見格洛莉亞不緊不慢補充：“但我覺得瑕不掩瑜。”

獲得完全勝利的Reborn心情很好地起身，提前付好酒錢，把外套披在妹妹肩上同時牽起她的手一同向外走：“那麼，晚安各位，我要和我親愛的妹妹回家去了。”

4.

他們總是形影不離，Reborn一直很關注格洛莉亞的心理狀況，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發生任何情況。格洛莉亞18歲那年，兄妹倆接了很重要的任務，各自跑到遠處處理，分開了大半年。

Reborn到家的時候忍不住皺起眉。有血腥味。

他看見妹妹的鞋子和外套知道她已經到家，一些一般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響從浴室裡傳來。他脫掉外套，走到浴室門前敲了敲門：“莉亞，是我——你還好嗎？”

“……哥，你回來了？哦，我沒事，一會兒就處理好——晚飯我想吃你做的，哥哥。”

“好，聽你的——你受了傷，妹妹，我能看看嗎？我很擔心你，莉亞。”

“……好吧。”

殺手打開浴室門的時候那股血腥氣明顯更重了。格洛莉亞穿着一件緊身黑色背心，她此刻挎下一邊肩帶方便縫合靠近鎖骨位置的傷口。她的腰側裹着看上去是半路上随便纏好的繃帶，現在微微滲血。

“怎麼不去彭格列那邊處理？——坐到洗漱台上，我來幫你弄。”Reborn快步走過去，不等妹妹自己行動把人抱上台子，自然地接過鑷子和針線。

“有點累，想着任務地離家更近些就直接回來了——哥，你那邊怎麼樣，沒受傷吧？”

“反正比你看着精神健康。你臉色很不好，妹妹，不隻是受傷這麼簡單，更像是睡眠不足。又開始失眠了？”Reborn手上的動作恐怕比他給子彈上膛的速度更快，好減少格洛莉亞的疼痛時間。

“……沒有，最近太忙了，我想一口氣做完好休息。”

“撒謊。”Reborn終于還是拆穿了她接二連三的謊言。也許别人會被輕易欺騙，但顯然對他不起作用。

“……”

殺手沒有繼續質問和延伸話題，他隻是看上去心情不好地挑開她的背心下擺示意妹妹自己撩起來，然後持續沉默地拆掉原本的繃帶，重新給傷口止血消炎，縫合，貼好紗布。

Reborn抱起她走向裡間，他一隻腿貼着地闆跪着，另一隻屈折起來方便給格洛莉亞當個座椅。淋浴噴頭打開，殺手把毛巾打濕，小心避開身體上的傷口幫她擦拭其他位置的皮膚。

“你可以靠着我，我好歹也是你哥哥。”看見妹妹一幅正經危坐的模樣，他還是盡量溫和地開口了。

“……我很抱歉。”

Reborn把袖子再次挽高一些，并讓格洛莉亞低下頭好清洗她的頭發：“為什麼道歉，因為撒謊？”

簡直和小時候沒什麼差别，她依然坐在哥哥懷裡，不必在意水和泡沫打濕弄髒他的衣服和身體。對方很有耐心地揉搓她濃密的長發，細緻地把打結的地方溫柔撥開。一隻手總會擋在她眼上避免洗發水滑進，溫度适宜的水淋過的時候就像愛撫。

“……那算是一部分原因。”

她沒忍住偏過頭想去看Reborn的臉，結果水流入眼。殺手的視角明明看不見這一幕，但還是立刻發覺，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幹毛巾給她擦擦。

“那另一部分原因呢？”

“……我不應該草率地對待自己的身體。”

“我們作為殺手，受傷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不希望你認為受傷是常态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自己對疼痛的忍耐力很強所以随便折騰——這不對，莉亞，你對于我很重要，你對于你自己也很重要。”

“……我知道了。”

第二道泡沫被沖洗幹淨，殺手還是不打算放開她，圈在懷裡給妹妹吹幹頭發。他的指腹無數次輕柔地略過格洛莉亞的額頭，眼角和鬓邊，一隻手臂和Reborn的整具身體讓她處于很小的空間，她的臉幾乎完全埋進哥哥的頸窩。

和她身上分不出區别的味道，除了相比之下更重的意式濃縮和煙草。那種煙草氣息并不嗆人，一點薄荷裹着濃而不膩的冷香，和Reborn給人的印象十分類似。

很好聞。

格洛莉亞幾乎無意識地做了一個無聲地吸氣，雙臂下意識伸出輕輕抱住哥哥的脖子，并感到放松地閉眼。大概有兩三年兄妹倆沒有小時候那種程度的親近了，畢竟男女有别。這會兒突然重溫，那些有過無數次的觸感和親近一股腦碾在她外部的皮膚和内在的神經上，格洛莉亞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眷戀。

嗯？

Reborn覺得她可能是有些低落，沒太糾結格洛莉亞的許多小動作，隻是騰出手拍拍她的後腦勺。

“離晚飯還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你受了傷該去睡會兒。我先洗個澡，然後去守着你。”

格洛莉亞還沒從微妙的情緒裡緩過神，她依然抱着哥哥的脖子，猝不及防道：“哥，我這會兒能睡你的床嗎？”

話一出口格洛莉亞就覺得不對。

但她已經不是小孩，多年的殺手職業生涯能讓她在這種情況下迅速面不改色地找補：“……抱歉，最近确實睡得不怎麼好，難免想起小時候的事。開玩笑的，哥。”

Reborn擁抱了她，同樣微妙的想法從眼睛裡一閃而過：“我知道，沒關系的，如果那能讓你更好入睡的話——去吧，等我一會兒。”

格洛莉亞的手臂從他脖子上抽離的一瞬間，殺手低頭看見了她手腕上的痕迹。

……自殘。

他們兄妹倆分開的時間從不超過1周，這次的時間果然還是太長了。他很清楚過去的事情一直困擾格洛莉亞，對于她在這方面的心理上當然也在持續關注，而根據Reborn的觀察沒有嚴重到這個地步。

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在更早之前發生了。

Reborn撥通了沢田家光的電話。

“家光，我妹妹最近出什麼事了——或者說，你們有沒有替她瞞着我什麼事。”

……

格洛莉亞并沒有完全睡着，洗完澡的Reborn在床邊坐下的時候她察覺到了。

“我知道你還沒睡。正好，有事問你——你确定沒有事瞞着我嗎？”Reborn扣住她的手腕，摩挲她帶着淡淡傷痕的皮膚。

“……指什麼？”

“我應該早點發現的，發現你的傷口愈合速度不太正常，甚至比作為晴屬性的我更快——你父親在你身上動了手腳。”

——Reborn，你先别生氣，格洛莉亞這樣是怕你擔心。……其實，已經滅亡的艾芙利特家族一直暗中做着人體實驗，他們最成功的藥物現在就在格洛莉亞身體裡。

——所以她會怎樣？

——你别擔心，那個藥物最終并沒有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目前會讓她睡眠情況不好，精神會保持緊張，同時她的身體愈合能力比其他人要強，身體衰老速度減慢。那個藥物如果成功的話應該是要造出怪物的。對于格洛莉亞而言，變得更容易想起你們小時候不好的事情，并且活得比你長不是她所願吧。

——……

——你放寬心，那個藥物的效果最近幾年在持續減弱，我們這邊的治療效果其實還挺好的。

格洛莉亞歎了口氣，斟酌着自己等會兒的措辭。但是，Reborn不打算給她發揮的機會。

“我希望你能活得比我長。但如果你害怕孤獨，我們沒能做到一起出生，但可以一起死去。你的身體正在變回正常人，所以沒事的。當然，你瞞着我這件事甚至進行自我傷害的确讓我有些生氣。你真有些傷到你親愛的哥哥了，妹妹。”

“……哥。但是，我沒有想過離開這個世界，因為我不會離開你。”

Reborn沉默地靠在床頭，手指揉捏妹妹的耳廓，耳垂，一時心血來潮突然去捏她的臉。在格洛莉亞馬上就要翻白眼之前他停了手，攬過她的腰，在自己胸口墊上枕頭讓人靠在自己身上。

“如果你好好睡一覺我就原諒你，妹妹。”

“我會的，所以我申請提前預□□現在原諒我了嗎？”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