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壯的藤蔓扭動着,将整片天空變成了一張蠕動的綠網,無數的眼球從它身上争先恐後的擠出來,轉動着、注視着地上的一切:
然後像成熟的落果,扯着綠色的粘液滾落在地,腐蝕掉一小塊地面,形成數個黑黝黝的洞口來。
“德,德雷克,這是什麼……”女人感覺手腳發軟,她跌坐在地上,指着自己面前剛剛形成的一個洞窟,盛滿了粘液的洞還在冒着泡,咕噜咕噜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裡面有什麼東西想要闖出來。
“你自己找個地方躲好。”
騎士丢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往院裡沖去。
這座奢靡的城堡如今快被藤蔓吞噬,見到有人闖入,那些眼球紛紛扭過來,控制着手臂粗的藤蔓們向男人爬來。
“伊恩!你那邊怎麼樣了!”德雷克握緊了手裡的傳音石,揮劍斬斷一根最先靠近的藤蔓,墨綠色的黏液噴濺而出,沾在他的盔甲上,發出腐蝕時滋滋的聲響。
石頭的光芒很黯淡,過了一會也無人回應。
“伊恩!你還好嗎?!”
男人幾乎是低吼着喊出這句話。這些藤蔓過于密集,哪怕斬斷一根也有更多的補上——無窮無盡、不知疲倦。
他根本找不到一個可以突圍的時刻:
如果自己的等階再高一點……
至少能讓自己闖進去……
那瓶藥水!
德雷克立馬從空間戒指裡翻找出一個玻璃瓶子,裡面的紅色粘液還在湧動。
這是伊恩送給他的,說是升階的好東西,不過因為自己還沒打算急功近切到那種地步,便一直塞在戒指裡壓箱底——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場了:
男人仰頭喝下了這瓶比面前的藤蔓粘液還要詭異的藥水。
太惡心了……
德雷克感覺自己的喉嚨在燃燒,生理性的反胃讓他忍不住幹嘔。他一邊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邊揮劍再次斬斷幾根藤蔓,強迫自己不要把這些珍貴的液體吐出來——這簡直比當時伊恩給自己灌的那瓶金色藥水還要難喝!就像在喝變質的血漿,裡面還有奇怪的碎渣子。
騎士身旁圍繞着的元素粒子突然暴動起來,周遭的空間逐漸變得扭曲,它們源源不斷的鑽進男人體内,讓他甚至感覺自己身上像覆了一層火甲,渾身都在燃燒。
元素力越來越猛烈,這些感受到威脅的藤蔓紛紛停了下來,身上挂着的眼球瘋狂滾動着,注視着這個人類突如其來的變化。
火系的元素粒子是一群活潑的精靈,但它們也遠比其它元素要狂暴的多,眼見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強大但空闊的容器,便紛紛不顧一切的想要鑽進來。
德雷克咬着牙,承受着烈火般的灼燒感,他知道是那瓶藥水起效了,自己明顯能感受到等階在升高,渾身的魔力在變得更為渾厚……
城堡頂部的藤蔓突然炸裂開來,粘液裹着碎石像落雨一般噴灑向地面,憤怒的龍嘯聲穿透了寂靜的世界,整個尚在沉睡的琅城突然亮起數棟房屋來:
“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那叫叫叫!”
距離城堡最近的一扇窗戶被打開,一個頂着黑眼圈的卷發男人探出頭來,他剛準備繼續開罵,就看見那片惡心又詭異的天空。“……我滴天神啊,乖乖,這是什麼!”
男人吓得關上窗,屋裡的燈也瞬間熄滅。
短暫的沉默過後,一頭紅龍從頂端的裂口裡飛出,它渾身纏繞着斷裂的鎖鍊,上面刻滿了奇怪的符文,末端還搖搖欲墜的嵌在城堡中。
紅龍直沖雲霄,殘留的鎖鍊拖曳着的大片的城樓,在巨大的沖力下轟然倒塌,僅留下半邊牆面,被藤蔓又瞬間包裹起來。
“伊恩!”德雷克對着那頭暴怒的巨龍大喊。
聽到伴侶的呼喚,紅龍的眼神清醒了大半,它抖掉身上的鐵鍊,然後猛地俯沖,利爪撕碎了那些想要靠近的藤蔓,收攏龍翼停在了騎士身側。
“德雷克,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魔族是從他的書房裡攻過來的……他們居然選擇在琅城發起進攻。”
伊恩邊說邊俯下了身子,男人便立馬翻身騎上了龍背,巨龍載着他迅速往城鎮邊緣飛去。
天上的藤蔓連綿不斷,等他們飛到了城門口,才發現整個城鎮都被這藤蔓困住,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牢籠。
“琅城那該死的陣法呢?不是說出自九階法師之手嗎!”伊恩原本試圖強闖出去,但是這些藤蔓比起城堡上的更為堅硬,甚至不怕火,仿佛就像一個無底洞,把他吐出去龍息全都吞噬掉了……
巨龍動作太大,驚擾了整個城鎮,人們揉着惺忪的睡眼,推開窗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怎麼那麼黑?不是已經早上了嗎?”
“啥情況啊?陰天?要下雨了?”
“那剛剛外面怎麼突然亮堂堂的?”
當迷糊的大腦完全清醒過來,人們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天空,而是一場專門為他們制造的人間煉獄。
地上密密麻麻的洞窟似乎也已經蘇醒,它們湧動着越來越大,将石頭鑄就的街道撐起蛛網般的裂紋,濃稠的黏液便順着裂縫汩汩滲出。
暗紅的肉花擠出縫隙,像成熟的花朵般層層綻開,褶皺間密密麻麻的孔洞裡正往外噴出綠色的霧氣,腥臭腐爛的味道瞬間填滿了整個街道。
人們尖叫着把門窗鎖死,有些見多識廣的居民甚至認出來這些肉花是魔域裡最常見的植物:
“是魔族!有魔族攻過來了!”
“天神保佑!護衛隊呢?琅城的護衛隊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