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闆前的窗開着,蟲鳴忽然很響,空氣也變得悶熱。
再漂亮的眼睛,也架不住填滿足夠熾熱的真誠。
莫溫想問哈倫,她是不是還是在強求。
但她沒問出口。
因為他人的自私通常隻會讓病人來承擔痛苦,而她就正在扮演“他人”這個角色。
“以前聽說…艾瑞斯特蘭的溺日礁很好看,說是正午時海底礁石群會浮現出像太陽紋一樣的投影。”哈倫突然說道。
“…那是上任神官留下的痕迹,也沒什麼好看的。”莫溫下意識把她知道的并不美好的真相說了出來。
“是嗎,但我還挺想看的。以前幫姐姐經營酒館,怕她自己一個人喝死,我就一直沒敢走太遠。”
“那…如果有機會,我帶你去看?”
也算是靈光一現,莫溫似乎聽懂了言下之意。
“好,如果有機會。”
哈倫的聲音中藏了些隐隐的笑意,并不多,但和平時比起來,已經算是活潑。
黏黏糊糊的性格。
莫溫暗中腹诽。
“我發現你這人就是有話不直說!”
“你能明白就好。”
“…做你的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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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修安說,拔除骨蟲,要先在哈倫的靈魂上刻畫符文,再用混合草藥液進行壓制。
最好的結果,當然是骨蟲破碎,用藥慢慢浸着清除幹淨,一兩年的舊傷也能恢複如初。
而最壞的情況,骨蟲侵蝕靈魂,使靈魂裂痕加大,誰也救不回來。
卡修安還說,他曾見上任神官救治過一個被骨蟲纏上的可憐人,可惜那人受不住過程中的痛苦,最後結局很慘,在毫無神志的情況下活生生耗死了。
莫溫莫名起了寒顫。
“謝謝你的安慰哦。”
“事前說明白,應該的。”卡修安裝聽不懂,“你看哈倫都能接受。”
莫溫無語地看着他:“龍血樹的芯給你帶來了,你也沒說能不能用。”
“我看了,品質實在是一般,勉強能用。月光薊倒是充足,還有就是…”
“那就可以了!”莫溫伸了個懶腰,打斷了卡修安說話。
卡修安沉默一瞬,又說:“材料齊全也就再等一兩天,然後就可以開始了。”
他看向哈倫:“做好準備。”
哈倫并沒覺得緊張。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淡淡的情緒正不正常。
尤其在這幾天看着莫溫努力樂觀的表演時,他反而莫名更加平靜。
聽艾丹說,莫溫私下裡在琢磨千葉草的用法。
那是用于靈魂修補的材料。
她還經常深夜睡不着,出門折騰門口已經長得很好的植物。
莫溫處于一種不太正常的亢奮狀态。
“我再去看看龍血樹,它還是不太穩定。”她在屋裡也是百無聊賴,又要出門。
哈倫很少和卡修安共處一室。
他雖然不是人類,但也能感受到卡修安疏離禮貌下懶得僞裝的一絲不善。
“她這兩天有點過分緊張了。”卡修安先打破了沉默,從窗戶看向外面莫溫的方向,“雖然她不是囿于内室的普通女人,但在魔法世界,她還是個新手。對她來說,救人要比殺人難得多。”
“嗯。”
卡修安聽到這回應,怪異地轉頭看了哈倫一眼,他又說道:“我答應了艾莉瑟,不讓這裡的魔法生物感到害怕或者為難,但是她身上的魔法,我一定會搞清楚。天下沒有平白的好處,我不希望她承擔一點無妄的風險。同樣,我也不希望她用魔法去主動涉險。”
“嗯。”
羽靈人其實可以完美融入人類社會,做到和普通人無異。
但眼前這個,讓人生氣。
卡修安沒見過這麼和人聊天的。
“你還有别的意見嗎?”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卡修安閉了下眼,将自小修煉的涵養努力調動起來。
“别人的好意并不是可以随便消耗的!”
“我知道。”哈倫忽然變了副面孔,本來蔫蔫的懶得說話,現在直視着卡修安的眼睛,“我聞到了複雜的血腥氣。她胳膊上是什麼?”
旁人或許會在這種注視下生出好感,但卡修安隻是冷冷地别過頭去,輕輕冷笑:“所以說,她接觸這些不是什麼好事,連身邊的人都沒看清楚,還想着救人。”
“她不知道我也會一點沒用的魔法,我也從來沒有對她用過。”哈倫收斂視線,又恢複了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因為魔法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她想用、想了解,隻要安全,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可事實是并不安全。”卡修安起身,站在窗前,逆着光,神色晦暗不明,“她掌握了藤裂。”
“…”
“我不會否認全部,也許你已經在自己能力範圍内保護她了,但遠遠不夠。”卡修安直言不諱,“她不是在深林中種一兩棵花草就能滿足的人,你應該也清楚。我會尊重她想了解此地魔法的選擇,但我會加速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