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莫溫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但真當這天來到時,她還是緊張。
“我是不是安逸太久了,怎麼面對這點事情會不安那麼久?”
莫溫握着已經做好的千葉草試劑,不斷摩挲着小罐的花紋,身體有太多沒有意義的小動作。
“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那個羽靈人?”
卡修安毫無客氣地問道,也沒想着說些安慰的話。
“不信我不信我行了吧。”莫溫敷衍道,“萬一我在您的明智指揮下失誤了呢。”
“但我怎麼會讓你失誤?”
卡修安極其自信,有時落在别人眼裡,就是自負。
可偏偏天才從未落成笑話,樁樁件件他都做得讓人無可挑剔。
作為公主,她本沒必要和神官的接班人處處比較,但她的自尊心不允許。
莫溫感慨地搖了搖頭:“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像你一樣…”
“白撿來的魔法能有什麼好?我會教你,從頭開始,循序漸進。”
“那我真是很榮幸。”她笑了笑,心也安定不少。
閑雜人等被莫溫擋在了外面,尤其是艾丹這個吵鬧的。
屋内隻有他們三人。
卡修安空手畫符,金色的符陣落在了哈倫身上。
他膝蓋周圍裸露的皮膚瞬間震顫起來,某種介于蜂鳴和嗚咽的聲音仿佛有穿透大腦的能力,讓人極度不适。
骨蟲在劇烈抗拒外來的力量,用盡一切手段去宣示主權,警告着外面,毀它即是毀滅這具身體。
卡修安也并沒有使全力。
在羽靈人身上滋養兩年的骨蟲也并未吞噬很多骨血,所以萬幸,沒有長得很強大。
他如果直接強行壓制,骨蟲自然會煙消雲散,但它連接着的哈倫的靈魂也将随之碎裂,無法補救。
他隻能保持着和骨蟲勢均力敵的對抗,再用莫溫做的藥劑緩緩吞噬它的能力範圍。
靛藍色的濃稠液體在半空中沿着陣法流淌,包裹住了哈倫的小腿,但并沒有融進肌膚。
哈倫一聲不吭,但莫溫看到了他太陽穴處暴起的青紫色的血管。
他本能地要蜷身,但又被痛感強行反弓着。
“用千葉草。”
卡修安的命令迅速把莫溫的注意力拉到正事上。
他曾經提醒過,千葉草不是必需品,但凡用到,就說明哈倫的靈魂出現了其他裂痕。
但此刻也絕對不能慌,隻要配合得當,千葉草就能填上那瞬間的空缺。
莫溫迅速将千葉草汁加到了卡修安的陣中。
“你先出去。”
卡修安的額頭也漸漸蒙上一層薄汗。
“…”
莫溫下意識繃緊了一下,但還是一聲不吭地出去了。
出門後,屋内反而有壓抑的呼氣聲隐隐傳出,還有什麼東西崩裂的聲音。
作為沒有多餘能力的人,她在屋裡也是礙事。
很少有她幫不到的事情。
無力感翻湧了上來,不止是自尊心,還有她說不上來的無端酸澀。
挂在哈倫家門外的聖瑪麗薊分出一枝柔軟的細芽,卷住了莫溫的手指。
那時她悄悄還禮給哈倫完整的黃花,他轉天就從森林背回來一頭野豬烤了,分給她幾天都出不完的食量。
他話很少,說不出什麼的時候,就去變着花樣地做飯。
離開軍隊前莫溫也偶爾幻想過她的以後會遇上什麼人、過上什麼樣的生活。
但也确實沒想到能遇到這種好人。
屋内傳來脊背砸出的悶響,她的小腿還是條件反射地繃緊了。
而後,一陣詭異的寂靜。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卡修安敲了敲窗棂,推開了窗戶,屋内一股混着燒焦草藥氣味的熱氣散出。
“艾莉瑟,結束了。”
“…什麼?”莫溫沒反應過來是什麼結束,心下一緊。
卡修安擡起手掌,露出掌心一塊黑紅的瘢痕:“骨蟲瀕死前非要搞出點存在感,被它擺了一道。但是還好,收獲遠大于代價,哈倫沒事了,但你胳膊上的聖約翰草還需要等他痊愈後再徹底拔出,不然藥效會減弱。”
“那你呢?你沒事吧?”
“我怎麼可能有事?”卡修安本來想裝個可憐,但沒想到站在門外的人臉色還沒他正常,“倒是你,你看起來…很一般。”
“今天…謝謝你了。”
卡修安忽然哽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莫溫就進了門。
床上的人昏了過去,衣服上透過了血痕,是卡修安的魔法陣形狀。
“最後還是不得不強行壓制,所以會對他内髒造成一點損傷,但他是羽靈人,用點魔藥,不出半個月就好。隻是腿上的空洞要養久一點。”卡修安莫名有些心虛,解釋道。
“如果他不是羽靈人,或者說,随便一個普通人,遇上這種魔法,是不是早就死了。”
莫溫坐在床邊,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