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姆德勒比久違地離開了他那一畝三分地。
在拔除骨蟲的那天,他清晰感知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就來自于莫溫家的方向。
他和卡修安一“樹”一人在莫溫的草藥田前大眼瞪小眼站着,也不知道在僵持些什麼。
遠遠地,莫溫和哈倫從窗子看出去,用他們來賭今天的晚飯由誰來做。
“雖然我很敬佩烏姆德勒比的學識,但是如果和卡修安比…我覺得這世上沒有比他更有天賦的魔法師,他雖然年輕,但即便是卡爾瓦隆的那位,也比不上。”
“這麼自信?”
“那當然,我可是看着他長大的。”
哈倫琢磨了一些,覺得哪裡怪怪的。
莫溫看那邊兩人看得極其認真,他就悄悄把身體往後撤了半個身位,觀察起身邊人來。
這幾天他恢複得很快,卡修安魔法陣帶來的傷害從外表看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剩下膝蓋處的空洞,久久不愈的傷最難處理。
那裡看着可怕,他自己看着,偶爾都會恍惚得覺得陌生——紫黑色像是燒焦一樣的肌膚下,流出不好聞的膿液,而腿竟然還好好得長在自己身上。
他想自己把惡心的東西清理好,但莫溫總是視若無睹地做好一切,然後說,從前行軍途中如果不得不休息在荒野,那她隻好自己去獵沼澤鳗。
反正都是醜東西,看習慣了。
哈倫不自覺動了下喉嚨。
“嗯。”他清了清嗓子,“我…該怎麼謝謝卡修安?”
“不用。”莫溫回答得很幹脆,頭依然朝着外面的方向,“他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這小子…現在隻想着一件事。”
哈倫眼神清澈,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你看不出來啊?”莫溫有點驚訝,微妙地回頭看他,“他想讓我跟他回去。”
“…嗯。”過了幾天安穩的好日子,哈倫險些把這點忘了。
那天卡修安在自己跟前一番義正言辭的發言,像是通知一樣,他也沒機會發表什麼意見。
“也能理解,畢竟…”
“理解什麼?”莫溫不耐煩地打斷,扔給他一個野果,“不知道的事你少理解。”
“…他已經和你說了?”哈倫又開始了看眼色。
“沒有,第一天見面時候我就堵他嘴了。把骨蟲處理好之後,他又專注忙别的。”
“忙什麼?”
“在寫魔法書。他說我買的書不太正規,還怕我被橡谷村的村民們誤導,所以打算親自教學。”
“這也不像是…要把你帶走的樣子?”
莫溫無奈搖了搖頭:“你不懂,他這個人,就是要把他贊同的選擇分析出所有好處,再把他不贊同的那條路襯托得兇險無比。”
哈倫欲言又止:“可魔法的确危險。”
莫溫聞言,突然站直,鄭重其事地盯着他:“哈倫先生。”
“…?”
“做人呢,還是要就事論事。我承認,在這裡一段時間,遇到的危險密度不比從前在戰場上低。但我們現在在談要不要走的問題。你隻要說,你希不希望我離開?”
哈倫瘋狂搖頭。
莫溫輕哼,餘光一晃,似乎…烏姆德勒比先主動搭了話。
“好了,晚飯你做。”她坐了下來,開始悠閑地剝種子。
“為什麼…烏姆德勒比從來不和陌生人主動說話的…”哈倫想不通。
怎麼看,都是卡修安更通人性一些。
“卡修安在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上的勝負欲,你無法想象。”
哈倫也撐着桌子單腿蹦跶了過來:“剛剛就想問,你為什麼要剝這個種子?”
“荷包牡丹的種子如果保留着外殼就不能發芽生長。磨成粉塗在箭頭毒殺人的效果倒是不錯。”
“有毒還留着它?”
“可是種出來的花有用啊。卡修安說,荷包牡丹可以治愈很棘手的各類傷病,即便是傳染病也可以抵禦。”莫溫感慨道,“魔法…是會了一點,但好像還是救人的魔法更實用一些。”
“殺人能自保的手段同樣重要。”哈倫加入到了剝殼的隊伍當中,默默坐得近了些。
“哈倫先生有遠見。”
兩人無言,卻十分自在。
“莫溫!莫溫!”
烏姆德勒比在屋外忽然大叫。
莫溫探出頭去,就見烏姆德勒比氣鼓鼓地,尾巴不再僞裝成果子,在身後瘋狂搖轉。
“你怎麼不和我說,這裡有符文陣法!”
“這個…我看村長也沒想宣揚,所以也沒多嘴。”莫溫并不知道烏姆德勒比在氣什麼,隻是禮貌問道,“您對這個也感興趣?”
“有我在,當然可以解答了啊!”
卡修安在他身後無奈攤了下手。
“那…我帶您去看看吧。”莫溫并沒想拂了他的興緻,多個人多份力。她之前和卡修安說想讓他看看拓出來的符文,結果一直沒得空。
既然他們兩個莫名對抗上了,她不如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