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聲音隐匿在風裡,輕微得幾乎要被風卷走,連發出聲的人都未必聽得真切。
步笑安耳朵微動,像是捕捉到那絲若有若無的聲響。向前的步子未停,悄然回首之間,便見到蔺甘棠停駐在原地,一隻手向前探出,指尖微顫。
霎時間,地面上轟隆隆的響聲再次從腳底傳來。
步笑安心頭一凜,瞬間屏住呼吸,借着腳底的碎石用力一蹬,身形似箭脫弦,又往前竄了些許。
離青龍雕像兩步遠的孩子哭泣不止,被如雷鳴一般的聲音震得跌坐在地上,小小的身軀愈發顫抖,神情滿是不知所措。
雕像之上裂痕蔓延,青龍龍角已然半折,搖搖欲墜,張開的血盆大口眼看着就要把孩子吞掉。
“小孩兒,速速躲開!”
步笑安輕喝一聲,聲音卻再次被轟隆隆的聲音掩埋。
千鈞一發之際,她衣玦翩然,一個漂亮的翻身,将那孩子摟入懷中,疾步回退。
背後風聲驟起,巨石轟然墜地,餘留灰塵陣陣。
好險!
永甯大道重新歸于平靜,寬闊的大道之上,突兀地多出數個巨坑,坑旁橫亘着坍塌的巨石。
這些巨坑雖不見多深,但若有孩童失足,足以将那小小的身軀掩埋。
步笑安剛剛在大道一側站定,一隻手拍着那個孩子。
“小孩兒,你看多危險啊,平時别再來這邊玩兒了,不然你的父母會擔心的。”
那孩子隻顧着哭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都抹在了步笑安的服飾上,她此刻不顧上儀表,有些欲哭無淚。
這孩子看着不大,還未到上學堂的年紀。不過在章州這個地方也确實也沒有多少正經的學堂,大多數的孩子家中也沒有上那個學堂的多餘精力。
這小孩倒像是感覺到了安全,在她懷裡睡着了,還直打鼾。
倒是有趣。
“嗯?”
步笑安面前倏然多了一條絹布,布面素淨潔白。
那隻手纖長的很,她擡眼望去,不知何時蔺甘棠頂着他那張美貌的臉竟然也跟了過來。
“擦擦。”他擡起下颌,聲音不疾不徐。
他将絹布遞前,目光又落在她衣衫上。
步笑安當即了然,她緩緩垂下視線,落在懷中那依舊顫抖的小孩身上,眼神柔和了幾分。
“不必了。”
見步笑安沒收,他也沒說什麼,一把将絹布塞回了懷裡。
“這孩子的大人還真是心大,不看着孩子竟然讓他跑到如此地方。”
蔺甘棠說的沒錯,剛才在附近玩耍的孩子大部分都是隻在道邊玩,很少有人跑到大道中間,怕是因為父母囑咐過才會如此。隻有那個小孩兒,孤孤零零的在道路中間。
步笑安回頭望去,剛剛嘴裡唱着童謠的孩子們都早已四散而逃了。沒有慌亂,沒有吵鬧,看着動作極為熟練,怕這永甯大道塌過不止一次兩次。
如此看來,這永甯大道還真是常塌常新。
“你們——幹什麼的!”
一聲厲喝自道路盡頭傳來。塵土未散的永甯大道上,十數名官差快步而來,官帽下的目光銳利如刀,牢牢鎖定站在道路一側的步笑安和蔺甘棠。
領頭的官差拿起刀,“此處道路修繕,閑雜人等遠離。”
步笑安給蔺甘棠使了一個眼神。
“這位官爺,我二人剛到此地想從這邊過去,您能否行個方便?”
官差挑了挑眉,面色有些驚訝,“從這兒過去?那怎麼能行,沒看這兒都塌了嗎,快走快走,别耽誤我們做工。”
他刀一橫,冷聲道:“趕緊走!”
随即招招手,五六個狀似修道路的工匠從官差身後走出,拎着幾筐黃土匆匆而過。
“爹——!”
在步笑安懷裡的小孩兒不知何時睜開眼在懷中掙紮,她一時間沒有把持得住,竟讓那孩子掙脫了下來。
她看着小孩兒露出了驚喜的眼神,兩頰紅撲撲的,小跑過去稚嫩的手臂一把抱住一位工匠的小腿蹭了蹭。
“爹——”
那工匠顯然是匆匆趕來,額頭上還挂着細密的汗珠,看見孩童先是感到一陣驚喜,再是一陣後怕。工匠滿臉的驚訝不甚作僞,粗糙的手輕輕撫摸着孩子的頭頂,“小池,你怎麼在這,你娘呢。”
那孩子搖搖頭,除了叫爹什麼話也不說。
官差站在旁邊皺着眉,刀往地上一杵,“磨叽什麼呢,趕緊開工啊,工期可不能延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