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入了集市,耳邊傳來的吆喝聲都與章州西南的寂靜不同。
熱騰騰的包子鋪,老闆插着腰剁着豬肉的肉鋪等等一應俱全。這裡離那篇密林隻有不到一條巷子的距離,卻完完全全被一堵牆截斷了,隻得繞路而行。
可若對于一個可以飛檐走壁的人來說,生活起居等一切雜用卻完全不愁。
難不成此人還是個武功高手?
蔺甘棠難得和步笑安共處一輛馬車,有意無意地想将她從沉思中拉出來,便道:“殿下何苦因為一個旁人悶悶不樂。你看這滿城的煙火氣。”
步笑安撩開車簾,一臉漠然。
是了,邊陲小鎮不同于王宮,也不同于王都,對他來說自然是新奇的,可她已經在民間徘徊了十年有餘,早就已經看慣了。這裡天高任鳥飛,自由廣闊。表面幹淨的底下,正适合藏污納垢。
“王趁現在應該多看看。回了王宮可就看不到了。”步笑安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聞言,蔺甘棠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拎起它那把折扇。
“殿下就未曾想過再回宮?”
步笑安睫毛輕顫。
自她從王宮逃亡之後,她曾迷茫過,痛苦過也掙紮過。但終究是勢單力薄,經過這麼些年的沉澱,她一步一步地豐滿羽翼,書肆生意橫跨中晟王朝,情報網遍布四海。
她确實在一點一點的接近目标,隻不過說起回宮這件事,若她父王母後都在那裡是她的家,若不在了,她便失去了回去的理由。
“整個中晟就是我的家,在哪裡重要嗎?”
蔺甘棠展開折扇,輕撫扇面。
“殿下可知,我為何要在扇面上寫下正大光明四個字?”
步笑安收回扶着車身的手臂,撐在一側,薄唇輕啟,“不知。”
“因為孤想正大光明地迎殿下入宮,殿下,我從來沒覺得我們之間身份懸殊過。”
此刻的步笑安手指微縮,心海中像是被投入了一塊小石頭,掀起了波瀾。她沒有想到蔺甘棠會同她講這樣一番話,竟然如此坦蕩地告知她。
是,沒錯,相隔十年她自從再見他之後便心存疑慮,她不信他。
步笑安有一絲想要捏着額頭讓他别說了的沖動。
她歎了口氣,“你這是在同我表忠心。”
步笑安睜開眸子,望向那雙清淩淩的眼睛,澄澈一片,看着沒有一絲雜質。
他說的是真的,她的直覺告訴她。
“所以這次你來,是都已經計劃好的,并且确定已經有可以應付幕後黑手的能力了對吧。”
若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傀儡君王,全身心都在演戲那也好,不被人揪出馬腳就是夠本事。而他這些年怕也是和她一般在一步一步地豐滿羽翼,企圖在暗中揪住那個幕後黑手。
從他在禦史府可以差遣神弓衛一事上就可以得知,他并不如面上那般無力,還能指揮着神弓衛讓他們隻聽他的差遣。
也是從這件事上,他才令步笑安刮目相看,也為之忌憚。
“但有一事不明,既然如此,那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
步笑安眼神一凝,“你現在是王,也是暗中有自己勢利的王。那為何——對我表忠心。我的意思是,你大可以坐穩你的王位。”
“殿下這是還不信我。”蔺甘棠收起扇子,他淡淡道,“這王位,該是你的。”
車廂裡寂靜異常,二人也不再說話。
香毬散發着好聞的香味,是她年少時經常用的香。
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
“籲——”
馬車好整以暇地停在了禦史府門口,步笑安輕輕躍下馬車。
蔺甘棠拎着袍子走在後面,“曹然秋後問斬,殿下有何異議?”
步笑安頭也不回地往裡走,“就按你說的辦。對了,你明目張膽地住在禦史府不會出問題?”
蔺甘棠吊兒郎當地開了口,“該知道的人隻當是孤胡鬧,不知道的人自然不知道。”
步笑安點了點頭,“那就好。”
就在這時,阿箬從朱門外一路小跑過來,挽起步笑安的胳膊,“小姐,你可回來了,餓了吧,快,喝完雪梨湯暖暖身子。”
說着就架着步笑安往裡走。
一邁進小院,步笑安就發現院内充斥着美食佳肴的香氣。
忙碌了一天,倒是虧待了自己胃。她細細分辨出裡面有久仰大名的西湖醋魚,還有東坡肘子的氣味,那氣味萦繞在步笑安的鼻尖,勾的她味蕾有些蠢蠢欲動,不由自主地就往那邊移動胳膊腿兒。
“殿下我跟你說,這管家可厲害了。他什麼菜都會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宮裡的禦廚呢。”阿箬移動着菜品的位置,又放下一道素菜。
禦廚?
這話一出,她拿着筷子的手頓了頓。看着這一桌子的佳肴,她數了一下,剛剛還沒有發現,經過阿箬這一提醒,發現桌上的許多菜都是秘傳的宮廷菜。在章州駐紮的禦史府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廚子?
葷素搭配地異常工整,還有好幾盤菜都是她曾經在宮裡時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