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空氣中充斥着海風的潮濕,點點暈染在發梢間抹上了一層氤氲。再加上一縷縷吹來的秋風,倒是整個中晟獨一份兒的風格。
城門口往來的車馬川流不息,一兩馬車停在城門的陰影附近。
“通關文牒準備好了嗎。”
阿箬連滾帶爬地從車廂内竄出,下了馬車後側着身子一臉好奇地打量着中州城樓,一邊說一邊翻着包裹,“自然帶了。有在章州加蓋的印章,絕不會被人發現破綻。”
阿箬掏出兩本文牒,速速交給了步笑安。她此時已經魂遊天外,中晟城樓的兩層樓設計頗有一番風格,高聳入雲的城樓樓檐飛翹,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阿箬的視線。
步笑安搖搖頭攤開手,接過阿箬手中的文牒,展開一看。
“吳敏實,男,章州威遠人……”
“步治刀,男,章州潮安人,經營書肆……”
乍一看倒是看着沒有什麼問題。
就是吧,她合上文牒,上下打量了東張西望的阿箬一番。雖是俊俏郎君,卻是有一點點矮。眉峰高揚,卻不長個胡子。一襲男子裝束穿在他身上,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熊孩子。
畢竟臉上沒毛,辦事不牢。
步笑安默默拎過阿箬手中的包裹,從夾層中翻到了幾簇毛,手中倒騰了一番,掰過阿箬的臉貼了上去。
阿箬任由她擺弄,三兩息之間臉上就浮現了栩栩如生的兩撮胡子。
看着自己傑出的作品,步笑安滿意的點了點頭,用着清冷的青年聲音說道:“不錯,有點兒意思了。”
隻是吳敏實和步治刀這兩個名字,她越想越覺得不對,“這名字起的,怎麼聽着那麼敷衍。”
“這名字怎麼了,我瞧着這名字取得極好。吳兄,步兄,二位兄台可算是收拾好了?”
馬車上的車簾突然被掀開,蔺甘棠那清淩淩的眼神占據了一張俊臉最吸睛的部分,他唇邊微微一曲,“若是不嫌棄,再一同走一段?”
步笑安挑起眉頭,心中突然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她拉過阿箬,低聲道:“阿箬,這通關文牒上的名字是誰起的?”
阿箬眼珠子一轉,擡手輕輕一點馬車中人,“是他!”
步笑安又道:“那這印——”
阿箬繼續遙遙一指,“他蓋的。”
步笑安呵了一聲,心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蔺甘棠看着她果然如此的樣子,清淩淩的眸子透着一絲委屈,“步兄這是何語氣,我好心替你找到了大印,難不成有事好心辦了壞事?”
步笑安作了一揖,禮貌地露出一笑,“哪裡哪裡,這件事真是麻煩你了。”
還沒等蔺甘棠緩過神來,步笑安一把捉住阿箬的後脖頸子,往城門口排隊去了。
“中州已至,先走一步!”
說完四人兵分兩路。
蔺甘棠垂下扶着簾子的手,重新回到車内。他随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耳中隐約聽到遠處傳來的幾句話,唇邊不由得浮現一抹苦笑,輕歎了一聲。
殿下為何就如此冷淡地待他呢?分明,他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向她表明忠心。
連文牒這種麻煩事,他都親自為她打點妥當,換來的卻依舊是那若即若離、不遠不近的态度。
蔺甘棠倚靠在車壁上,眸色微斂,腦海中浮現這些年來見過的無數莺莺燕燕。那些女子無一不是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或羞澀,或熱烈,或傾心。然而,她卻是個例外,仿佛天生心冷。
殿下是他的殿下,拿她與衆多美人相比,他也是犯糊塗了。
蔺甘棠在這一邊思索着如何把她留下,城門下步笑安在那頭已經遞交了通關文牒。
中州的審查相比其他地方要嚴格的多,所有人都會在經過城門時經曆一番盤問。
“來開書肆的?書呢?”城門口的守城官差從文牒上擡起頭,眼尖的瞧見二人一高一矮。書生氣質撲面而來,但着實不像是做生意的。他揮手攔下,瞪大了眼睛不耐地例行審問。
步笑安清清嗓子,暗中遞了一錠銀子過去,沉聲道:“官爺,我們二人這生意剛做到中州,确是書肆的東家,這次來是簽契約文書來的,您通融一下,日後若您光臨敝店,購書自是免您銀兩。”
那官差眼珠微轉,接過銀子掂了掂,翹翹胡子,目光遊移在二人之間,看二人挺上道聞聲俯首,忽而低聲問道:“什麼本子都有?”
他這般試探,步笑安心中了然,一般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禁書。步笑安點點頭,“官爺明察,小店自是四海承書,各類本子皆有收錄,隻要您喜歡,總能尋得一二。”
官差瞧着步笑安隐晦一笑,“什麼類型都有啊,那本官自是好學之人,得去逛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