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甘棠吩咐人從屋裡拿了把太師椅過來,從容地卧在上面,看着那人自顧自繞着船走。
除了礙着身份的關系,沒有爬上桅杆,這船上大概已經被她翻了個底兒掉。
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翻什麼。
為了保證他的安全,在上船之際已經命人檢查了數遍,定是不會出問題的。
障眼法?
蔺甘棠搖搖頭。
一眨眼時間就如流水般流逝,蔺甘棠已經生出了些許困意。
在她消失蹤影地這一個時辰,他在半夢半醒之間想了想她口中的大人物。
她倒是推測的沒有錯,此人定是兆遠侯之弟——張豐年。
半遊走在朝堂,半遊走在民間的一個人,如魚一般滑不沾手,很難讓人摸清。此人在朝堂上挂着個閑職,但實際上借着兆遠侯的東風,身處灰色地帶大肆斂财。
在世道正大光明下行事總會被參上一本,反而是陰溝裡做事不容易惹禍上身,所以朝堂裡一衆活計有些黑貨都通過他的這個渠道去做,一時半會兒還取締不了。
算是個明目張膽又膽大妄為的人。
蔺甘棠有些疑惑,此人怎麼生出了像張公子這樣膽小如鼠的孩子。
他再一睜眼的時候,步笑安正笑意盈盈地對着他,替他捶着肩。
蔺甘棠正是被她錘肩錘醒的。
離他二人不遠處,還立着縣令大人。
那縣令才劫後餘生,今天見他又戰戰兢兢不少,臉上好似寫着生怕再惹出點兒什麼亂子。
“公子,夜已深,下官特來邀您一同回程。”
步笑安柔順地停下了錘肩的動作,轉而捏起了他的脖頸。
“嘶——”
她依稀聽到了一絲抽氣聲。
莫非是手勁兒太重了?不會,她已經放松了。
蔺甘棠耳朵根子紅了一紅。
他擡頭看向她,眯起眼睛,“華芝姑娘,是想本公子今夜就在這舫上不走了?”
步笑安瞄了眼快急瘋了的縣令,小碎步走到太師椅前福身,道:“回公子,縣令大人找公子定然是有事要處理,華芝怎會如此不識好歹。”
蔺甘棠起身扶起還在行李的步笑安,盯着她的眼睛道:“姑娘怎可如此貶低自己。隻不過回去可得跟本公子好好交代一下你瞞着的事情。”
他擡頭給了縣令一個眼神,“回吧。”
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在馬車中,縣令這才松了一口氣。一路跟在馬車的屁股後面,眼瞅着二人進了縣衙範圍,他這才放了心。
畢竟這位要是在他的地盤上出了什麼事兒,他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說起來自打這位微服私訪之後,他這中州就像漏了的篩子一樣,現在是什麼人都能找他辦事。
短短的一周間,已經有八位王都的人物想方設法跟他取得聯系,企圖獲取這位的行蹤,其中也包括那邊的人,至少在二位會面之前,不能再出事。
他這小廟可容不下這尊大佛,也不知道這場風雨得持續到什麼時候。
也不知道這位夜坊裡的姑娘到底是怎麼得到他的青眼的。
馬車裡還算寬裕,容納兩個人綽綽有餘。隻不過二人各懷着自己的心思,各占一邊。
蔺甘棠說了要她交代之後就不再說話,在一旁閉目養神。看着像過去了,實際一直在等她的反應。
步笑安一點沒有欺瞞人的自覺,大大方方在一旁小憩,面紗随着呼吸聲微微浮動,隐隐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二人誰也不看誰,也是一句話不說。隻是在馬車停下的那一刻,步笑安睜開眼又問了一句:“你真要知道?”
蔺甘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表情,“要。”
他微微剛起身,掀開車簾率先出去的步笑安突然一個回頭,又把他堵了回去。
“好。等着。”語氣不明。
蔺甘棠回了縣衙後,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還是照常進了主屋,更衣,淨手。
然後披了件衣服在主屋那裡拿着書卷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從福州二字開始看,看到了福州二字,絲毫沒有看進去。
他本身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是鄭惠與她之間的交易竟然捎帶上了他,便心裡的小石頭有些繃不住了。
蔺甘棠本身是等着她一個解釋,結果發現人是來了,卻并沒有解釋什麼,而是端了杯茶水給他。
他看了看那茶半晌,又狐疑地看着她,“這算什麼?賠罪?”
一抹笑意湧上了步笑安的面上,“我們,做個交易。這茶若是你喝了,她告訴我的我就告訴你。”
蔺甘棠眉頭緊鎖,盯着那茶又恢複了平靜。他輕輕地将茶杯放在四方桌上,“你又在打什麼算盤?”
他看着茶,又看着她這一身裝扮。
步笑安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身夜行服,本身就沒打算瞞着他,“我今晚去鄭惠那一趟,你好好考慮,等我回來的時候,你來告訴我答案。”
“我說的話,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