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紀掙紮着起身,還被燕檸攙了一把。
“你這傷勢,就回去休息吧,别管他了,他就那個臭脾氣。”燕檸忙攔他一把。
傷口已經止血了,目前看來似乎不會馬上死了,但也經不起折騰啊。
“無妨,我……咳咳,馬上回來。”道紀擺擺手,示意玄澄子先坐。
燕檸和玄澄子面面相觑。
玄澄子坐在一旁,并沒有想開口的意思。
“那個……”燕檸絞了絞手指,努力地想出一些話來,“……劍氣留在體内,這種情況一般怎麼解啊?”
玄澄子側過身來,專心打量燕檸。
燕檸咽了咽口水,怎麼突然周遭的環境變得有點壓迫感了……這個,叫什麼霜劍的高手,氣質挺高雅的,樣貌不錯,性格不會很古怪吧?
“以自身的劍氣,化解對方的,或将之引導出去。”玄澄子說道。
高手說話,這麼玄妙?燕檸腹诽道,但礙于面子,她不想再問,結果玄澄子倒是挺好心的,又給她解釋了一遍。
“隻能用自己的劍氣來解劍傷。”
燕檸嘀咕道:“那還得練劍呐?”
玄澄子點點頭,複又帶上了自己的白紗鬥篷。
他好像真的如同夜裡的寒霜,隻答,不問,冷冰冰的。
燕檸無端地想到,他的劍是不是也冷冰冰的呢?
算了,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兵刃出鞘。
道紀踉跄了幾步,方才追上緩步離開的陳遇。
許是想不到道紀還跑來追他,陳遇回頭時候的表情愈漸深邃。
“你跑出來做什麼?”
“我……”
“?”
“燕檸留在這不安全,你送她回去吧。”
陳遇想了一會兒這個不安全究竟來自哪裡,費解道:“霜劍玄澄子都來了,難道挽郎還能瞞着他,去刺殺燕檸?”
和霜劍玄澄子比劍法,挽郎劍主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幾斤幾兩吧?
“……”道紀猶豫了一瞬。
陳遇盯着他避開的眼神,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你是說……你?”
道紀有些難說出口:“……似乎隻有你在的時候,夢魇會消失。”
“在燕檸醫館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在外面等着?”道紀又問。
陳遇看他眼神變得有些微妙:“當時着急,我便一直等在門外。”
“燕檸沒有武功,如果她夜裡來送藥,我怕她……”
陳遇饒有趣味地往廊柱上靠了一靠:“你的夢魇到底是什麼?吓得你要把靠近你的人都殺了?”
“不是夢,”道紀輕輕舒了一口氣,“不是。”
他微微看向遠方,想要消解這不是夢的恐懼給他帶來的戰栗。
“我可以帶燕檸回去,但晚上沒人管你,你明天若是死了,怎麼辦?”
“……死不了的。”道紀沉聲道。
陳遇反笑:“這麼自信?也是,反正玄澄子來給你解劍傷了,剩下的就剩皮肉傷了,好的慢點快點,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道紀愣了一下,似在考慮陳遇這話的含意,怎麼總感覺語氣有點不對勁?
“你在生什麼氣?”
陳遇深吸了一口氣,“國師大人,我沒生氣。”
“……”這還沒生氣?道紀心想。
“還有一個辦法。”陳遇沖着道紀走了兩步,直直站在道紀一步不到的地方。
他比道紀高一點,道紀又時常低着頭,顯得又矮了兩分。
“什麼?”道紀下意識皺了皺眉,想要退開一步去。
還沒等自己走開,陳遇便猛然抓住他的手腕。
手腕上被陳遇掐出淤青的傷痕并未褪去,在淤青之上又用力一握,成倍的疼痛感瞬間湧上頭皮。
但道紀忍住了,沒喊痛,隻是被激得眯起了眼。
這麼一拽一拉,道紀一個踉跄被送到了陳遇面前,他忙推了一下,卻沒推動。
道紀急促地換了一口氣,扯得胸前的傷口生疼。
陳遇冷着臉:“我留下來。”
“……?”道紀有些愕然,猛然擡頭,對上他如鷹般的眼眸。
“你入睡之時,不能有第二人在旁,除了我,為什麼?”
“第一次遇見此番情況……等傷好了,我會着手調查。”
道紀沒說假話,陳遇自然辨認得出來。
“那你知不知道,我從不和男人同處一室過夜?”陳遇的眼神落在道紀的耳畔,往下便是被他掐的青一塊紫一塊的脖頸。
這淤青若要褪去,需三五日,不過燕檸有化淤的藥膏,效果極好,兩日内便可消了這些小傷。
“可你出身軍營。”
道紀這回是真的沉默了許久,腦子裡閃過多種可能性。
睡得淺怕人打攪?
不喜他人身上的氣味?
會夜裡驚厥?說夢話?
……顯然不是。
陳遇亦沒有說話。
沉默之間,任是略顯不入世的道紀,隐約也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