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天色暗沉。
燕檸捧着兩株帶泥的白菜,準備去後院生火做飯。
杵在院子裡的玄澄子和道紀不約而同地看向她,讓她起了一身寒噤。
燕檸把白菜狠狠抱住:“……你們,吃了晚飯再走嗎?”
道紀心事重重,自然是沒胃口吃飯的。
玄澄子沖她眨眨眼:“白菜?”
燕檸呃了一聲:“大白菜豬肉炖粉條你們吃得慣嗎……”
道紀失笑。
“這是北方菜色?”玄澄子好奇。
“我不太會做飯,這個簡單,不會莫名其妙變得很難吃。”燕檸看玄澄子這次好像挨了罵,倒顯得沒那麼高高在上的了,露出一點頑童的脾性。
道紀沒好氣地注視着玄澄子,對燕檸說道:“他不吃。”
玄澄子感受到一道沒有溫度的殺機,沒敢犟嘴。
雖話是這麼說着,過了一陣燕檸還是端了兩碗菜,遲疑地遞給了他們,裡頭還窩着兩個蛋。
師叔侄無言地站在院裡,看起來燕檸不太想和他們一塊兒吃飯的樣子,送完飯就大步流星地逃走了。
燕檸對陳惘沒什麼感情,兩人在北州時見面甚少,也不太熟撚,但還是給了他兩個饅頭,以防他餓得沒力氣壞了事。
夜幕已深,街上已經響起了宵禁的梆子聲。
玄澄子拎着陳惘,和道紀一同躍上房梁,今夜月亮高懸,又無遮擋,在屋頂之上,實則非常明亮。
兩人逡巡片刻,不見有人盯梢,于是辨别往北的方向,迅速離開。
而此刻醫館對面的街坊,也有了動作。
各色磚瓦在腳下發出輕響,兩人越過五六坊,這才來到南城門附近。
城門的城牆并不高,但徹夜有禁衛巡邏,他們六人一隊,交叉兩隊,從東西兩方往中心巡邏,碰面後并不回頭,各自再直行往前。
“等等。”道紀叫住了玄澄子。
他在等一個動靜。
陳遇早前派人去找了一對母子,在城門口附近演一出戲,孩子偷跑出家門,母親沿街叫喊,定會吸引巡邏的禁衛,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從最西處的城牆溜出去。
“小寶——小寶——!”
一聲女子的凄厲叫喊劃破夜色。
禁衛登時警惕了起來,六人小隊分出四人火速趕往城門正中。
和陳遇算好的一樣。
“走。”道紀蒙上面,把黑巾在腦後系了個結。
這聲叫喊,便是他們出城的訊号。
兩人避開了巡夜的禁衛,出城往津渡而去,隻是官道沿路設了巡查的口子,玄澄子需想辦法避開。
道紀離不開太遠,出城之後在還未到巡查口,他在樹林中和玄澄子停了片刻。
“記住了,約三裡左右,官府會設一個巡查口,夜裡會燃篝火,如若見到篝火,便要想辦法避開。”道紀叮囑道。
“知道了。”玄澄子點點頭,他們出來時已把陳惘迷暈,倒是省了不少事。
“迷藥一個時辰用一次,多了會引發嘔吐和失禁。”
方才囑咐完,忽然一聲細微的動靜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玄澄子示意道紀噤聲。
十數人忽然從林中猛然竄出,一下把玄澄子和道紀圍了個正着。
他們背靠一個山包作為遮擋,卻不想成了别人堵截他們最好的屏障。
玄澄子皺了皺眉,起身往前,攔住了來人,也護着身後的道紀和陳惘。
道紀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是誰?是山匪?北耀城邊哪兒來的山匪?
“有何指教?”玄澄子裝扮的“宋逸興”拔劍,面不改色地詢問領頭的黑衣人。
道紀注意到這些人皆蒙面,衣着卻很齊整,不似尋常山匪。
若隻是劫财,玄澄子倒願意用點錢打發了。
但這裡離官道、城門口并不遠,大喊一聲,怕是能馬上把官兵引來,在這裡打劫,是不是有點太猖狂了?
許是也知道這裡不便打劫,領頭的黑衣人沒說話,直直地盯着“宋逸興”。
玄澄子手裡的劍自然也是從宋逸興手裡搶的,此刻映着月色,發出寒光。
忽然,這群黑衣人讓開了一條道,又有一人從他們身後緩緩走來。
那人輕笑了一聲:“宋逸興?”
本在後面緊盯局勢的道紀猛然站了起來。
略帶戲谑的口氣正如那日在朝堂上吃着包子的那人一般,在周遭寂靜的夜色中顯得刺耳,令人惡寒。
是關漸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