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藕、菱角、茭白、荸荠……這些在北方從未有過的東西,在金陵便是老百姓嘴裡的新鮮時令貨。
這些事道紀是絕不會告訴如今當朝的任何一位官員的。
除了蕭家見過他的仆人和幾位少爺,無人知道時常來蕭家作客的“方無隅”便是如今的當朝國師。
“關大人是北州人氏吧?”道紀問。
“自小在北州長大,從未離開過。”關漸鴻回頭,好奇道,“聽說國師遊曆過不少地方。”
“遊曆算不上,倒是去過南疆、東海。”道紀倒不瞞他,至于金陵,他隻不過沒說。
關漸鴻努力地想了想:“南疆……真遠啊。”
這是一個他連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地方。
他困惑的時候,道紀才看到了一點少年懵懂的樣子。
“聽說大人方才過了十八,未出遠門,便成了宗正寺卿,以後怕是不便遊曆各方了。”道紀這還是特意找人打聽了一下他的來曆,極單純,官途通暢,一鳴驚人。
上一位宗正寺卿因病亡故,臨前舉薦了關漸鴻。
這選官任能本是依托科舉,隻是徐帝同上一位宗正寺卿乃是故交,這才破格提拔關漸鴻,令他省去了科舉,這才引得許多人不服。
如此想來,道紀和關漸鴻并未有什麼不同,隻是國師之位無需科舉,但也不參與大小政事。
關漸鴻不知想起了什麼,笑意漸消。
“要事已畢,在下便不打擾國師了。”
道紀沒想留他,但也沒有趕客的意思,沒想到他突然臉色不佳,便打了個道揖:“大人,請。”
又對鄭江道:“鄭江,替我送送大人。”
直到關漸鴻的馬車聲漸行漸遠,道紀這才端詳起這份口供。
這口供雖放在這裡,但卻不是給自己的,自己又沒立場給陳遇,問題是就算是想給陳遇,又要怎麼去地牢裡?
“鄭江,陳遇關在哪個牢裡?”道紀見鄭江還沒走,便問道。
“國師大人,陳大人好像是被關在大理寺。”鄭江搓搓手,這是要去劫獄嗎?這麼刺激的事情,自己也很想參與一次。
“大理寺?”道紀疑惑,“不是宮内嗎?”
鄭江是個萬事通,平日裡沒少聽宮裡的八卦,“宮内關的是陳惘啊,怕他倆串通,所以隻好把陳遇大人關大理寺去了。”
“……”那倒是比去宮内方便些。
道紀地揉了揉酸脹的眉頭,這自己又沒法大張旗鼓地去大理寺遞個拜帖,說國師來訪,國師去大理寺幹嘛?
還沒頭疼好,又跑來一個侍衛通傳:“國師大人,燕檸姑娘來了,還帶了個小藥童。”
這下道紀更是頭疼,這小藥童又是誰?
“讓她進來吧。”
燕檸還是平日裡的打扮,隻是看起來憂心忡忡的,想來也是因為陳遇入獄的緣故。
“怎麼今天帶藥童來了?”道紀屏退了幾個侍奉的随從,把鄭江也打發到外面去了。
燕檸氣鼓鼓的:“不是藥童啦,他是陳遇的探子。”
小狸忙跪下磕頭:“小的名叫小狸,是陳遇大人以前在北州收留的孤兒,如今替大人和北州傳遞消息。”
剛從走一個要找陳遇的,又來一個找陳遇的,道紀隻好歎氣:“陳遇的探子找我做什麼?”
小狸生來膽小,如今闖進了這北朝最神秘的國師府,更是找不着北,“國師大人……我……”
燕檸敲了敲小狸的後腦勺:“哎,你看你,像什麼話。”
她又對道紀說:“北州來了緊急消息,但陳遇被帶走了,他不知道怎麼辦,來找我,可我隻是個大夫,怎麼能進大理寺?所以隻好來找你了。”
“總不能讓我去找工部的劉大人,吏部的柳大人吧,他們除了會叫陳遇去喝酒,什麼都不會!”燕檸大聲抱怨道,這群酒囊飯袋,有福是同享,有難可從來不同當!
道紀的目光又落在那份關漸鴻送來的口供上,這下有多了一份消息要叫陳惘知道的了。
但自己究竟是怎麼變成了唯一一個能找到陳遇的人了?
怎麼找?夜闖大理寺地牢?
但道紀還是收下了小狸帶來的北州消息,讓燕檸帶着他先回去了。
還問了問燕檸的醫館是否有人來搗亂,好在燕檸的醫術非凡,診金又不高,亦不嫌貧,倒是有不少江湖人和街坊來照看,加上陳钺也時不時過來幫襯,倒是安定。
道紀如今手頭拿着兩份緊要消息,這小狸甚至還帶來了一份大理寺的布防圖,詳盡地記了巡邏的時間規律,還有地圖。
這讓道紀感覺,自己和他們處得久了,遇事的想法也變得愈發荒誕了。
比如夜闖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