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帝離開後便回了宮,關漸鴻和狄春來則和即刻前往宮内的天牢。
陳惘叛變一事鬧得不小,刑部和大理寺主審,兵部旁聽,這會兒便都等着他們了。
可惜的是本在大理寺負責主審的官員告了病假,事态緊急,便隻好派狄春來入宮。
半日之後,狄春來先行回了大理寺。
一日後,關漸鴻敲開了國師府的大門。
鄭江撓着頭給道紀通報,還想着這他們國師跟宗正寺什麼時候又扯上關系了。
不過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道紀還是明白的。
隻是關漸鴻來得不巧,道紀正在剛生好的爐火上烘烤藥材和熏制丹砂,一時不好離開,便叫關漸鴻在内室稍候。
幾日過去,池塘的蓮花開起了最後的一茬,清香四溢,随風散入内室。
内室裡新換了道紀調制的靜神香,因味道略有瑕疵,便沒送入宮中。
方爐裡煮着茶,紫砂壺蓋被熱氣頂起,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關漸鴻幾日未眠,隻坐了半刻,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再睜眼時,卻瞧見一隻抓着絨毯的手低低地懸在自己面前。
那隻手又縮了回去。
隻看見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如玉箸。
“你睡着了。”道紀把絨毯放在他身側,繞開了兩步。
在府上見客時不需穿上朝時的那件绛紫袍,道紀還是在離開丹房後換了一身月白雲紋的窄袖圓領袍,簡單梳了個道髻,插着兩支素雅的白玉簪。
關漸鴻倒笑他:“還真像雪中的松針樹。”
“?”道紀倒茶的手微微一停,對他的話似有疑惑。
“沒什麼。”關漸鴻似是打趣,便沒有再談,不過他還是好奇地多看了道紀兩眼。
君子如斯,難叫人不心生仰慕。
“這是陳惘的口供,和刑部的那份一緻,我叫人又抄了一份。”關漸鴻從袖中拿出一張素貼,放在桌上,推給道紀。
道紀蹙眉,“陳惘審問的細節,為何告知于我?”
關漸鴻倒不遮掩,大剌剌地便說:“因為陳遇不肯見我,但會見你。”
道紀沉默了片刻,盯着素貼,卻沒有展開它的意思,“但我又為何要去見他?”
“就憑你們倆的關系不一樣。”
道紀斂目,避開關漸鴻的目光:“關大人誤會了。”
關漸鴻不知道這是他微弱的辯解,以為是他的搪塞之詞,又道:“陳遇向來不喜歡和人有身體接觸,就算是侍衛侍女,也極少靠近他。”
“……那又如何。”
“可他在立夏祭禮的時候,見你下了祭台,手上被燈油灼傷,竟會下意識想抓着你看個究竟,你說這事怪不怪?”關漸鴻終于露出了他咄咄逼人的一面,如同他在朝堂上舌戰群儒一般。
但道紀終究不是那些會大聲斥責他的老東西。
見他不言語,關漸鴻語氣緩合了些:“如果見過這雙手,我也會着急這燙傷是否會留疤,現在看起來已經好多了。”
道紀微曲着指節,手背的燙傷留下淡淡的疤痕,大多已然消退。
隻是關漸鴻面對道紀,頗有些争強好勝:“這種下意識的親近行為,則是意味着,你們曾有過更為深入的接——”
道紀終于聽不下去這些話,面帶不悅地打斷他:“如果大人來想說這些,那請關大人回去吧,這份口供也請一并帶走。”
這關漸鴻不知道從何時起,就從身後暗暗地觀察者所有人,像一隻陰沉鸮鳥。道紀忽然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關漸鴻挑眉,原來這位國師大人也有不是冷冰冰的時候,倒叫他意外。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麼。
“國師大人,這些隻是我的猜測,亦沒有實證,況且說出去也沒人信,别那麼緊張。”
“……你今日來,究竟想要些什麼?”
關漸鴻哈哈大笑:“國師大人,我并非以此威脅你為我做什麼。”
道紀的眼神愈發不解,這個關漸鴻,似乎有兩幅面孔。
“我隻是來印證一些想法。”關漸鴻笑笑,打量四周,“早就聽聞國師府乃是清雅靈秀之處,今日來,真是大開眼界。”
他起身,看到那蓮塘,如今依舊有荷花盛開,不禁啧啧稱奇:“這蓮塘,可在整個北方也難得見到,是怎麼種的?”
道紀沒回他。
“難怪雲何殿下時不時要往這裡跑,蕭家的十裡蓮塘到底有多美呢?”
道紀曾見過幾次十裡蓮塘勝景,那還是他下山的那幾年,待在金陵,見了不少北方見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