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去鳳陽溝大隊,他還是悠着點兒吧!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小,可不管什麼年代,都少不了好奇心過剩的人。
發現坐在前面這一排的老太太往後靠了靠,像是在豎起耳朵來聽他們的對話,劉東見怪不怪,十分自然流暢地換了話題。
“诶,你這圍巾不錯啊,顔色也少見,在百貨大樓買的?”
黑色的圍巾,搭配上藏藍色的棉襖,顔色挺和諧。
當然,毛線不易得,大多數人家,都是把毛衣拆了又織、不斷改小,直到毛衣實在沒法兒穿了,才舍得織成圍巾的。
而梁萬今天戴着的圍巾,一看就是新的,所以,也難怪劉東會這樣猜測了。
男人嘛,在兄弟面前“裝一波兒”,心裡獲得的爽感幾乎是翻倍的,梁萬也不例外。
“哦,你說這圍巾啊,這毛線是我媳婦兒同事送給我們的結婚禮物。
我是想着給我媳婦兒織雙手套的,大冬天騎車有多冷,那真是誰騎誰知道,她那雙皮手套用了好幾年,早該換了。
可我媳婦兒也是倔,非要給我織條圍巾,你說說,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挨點凍算什麼?”
劉東聽不下去了,勾着梁萬的肩膀,語氣惡狠狠地說:
“你小子,夠了啊!怎麼着,有媳婦兒了不起啊?就欺負我還是個光棍兒是吧?
告訴你,哥們兒的行情好着呢,現在是我不急着結婚,可不是我找不到媳婦兒。
你最好悠着點兒,别瞎嘚瑟,要不然,小心哪天我找韓菁姐告狀。”
脖子被勒着,梁萬隻得“求饒”,可剛恢複自由,他就又“原形畢露”了。
“告狀?那是我媳婦兒,就算你說出花兒來,她肯定也是向着我的。”
說真的,說笑打鬧是一回事,但劉東是打心眼兒裡替梁萬感到高興的。
不僅是因為梁萬和韓菁結婚、不用再被迫下鄉,也是因為,現在的梁萬和從前那個沉默寡言的他,完全是判若兩人。
那麼,同一個人,為什麼會有這樣大的差别呢?劉東隻能把這歸咎于宋家人身上,心裡再次唾罵了那一家子幾句。
這年頭兒的路況,跟後世完全沒法兒比,尤其是往農村去的這條路,一車人都被搖晃得東倒西歪。
在這種情形下,不暈車的人尚且不能保證自己會好好的,何況是原先就暈車的人呢?
隐約聞到了從前面飄來的一股酸臭味兒,梁萬和劉東面如土色,好在,開窗以後就好多了。
雖說冷了點兒,可也總好過忍受這種“毒氣”攻擊吧!
兩人繼續熬着,隻覺得時間分外漫長,好不容易到站,他們倆幾乎是以逃命的速度離開這輛中巴車的。
下車以後,劉東深深地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臉色這才好看了點兒。
“東子!”
聽到熟悉的聲音,劉東下意識地扭頭一看:“是我堂哥,他來接咱們了!”
待人走近後,劉東充當起了中間橋梁:
“梁萬,這是我大伯家的堂哥,你跟我一樣,叫二虎哥就行。
二虎哥,這是我好兄弟梁萬,他也是想來咱們大隊,淘換點兒東西,讓一家子過個好年的。”
互相認識後,梁萬和劉東坐上了牛車,一行人往鳳陽溝大隊的方向去了。
劉虎雖然不是大隊上專門負責放牛、趕牛車接送人的,可趕車這點兒小事,對隊上的人來說,那不是看看就能學會了?
是第三回趕牛車不假,可劉虎的動作不緊不慢,看上去經驗豐富,一派高人風範,成功地唬住了梁萬和劉東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年輕小夥兒。
畢竟,劉虎還能一心二用,趕車的同時,跟他們聊天呢,這誰能想到,他還是個新手呢?
“今年,咱們大隊豬養得好,交上去的三頭任務豬,都是按二等肉的價格收的。
為着這事兒,大隊還接到了公社領導的表揚,喜得永昌叔一連好幾天都咧着嘴笑,就算看見隊裡那幾個遊手好閑、不好好幹活兒的,也沒再罵人。
咱奶說,永昌叔這是高興得糊塗了,收到表揚,有養豬人的功勞,有咱們大隊社員的功勞,就算是每天打豬草的那幾個孩子,都是有功勞的。
隻有那幾個二流子,是給咱們大隊拖後腿、抹黑的,可永昌叔對他們的态度卻變好了,這就叫是非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