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樓主誤會了,我與何公子如今是兄妹相稱,不是那般關系。”林燦無奈地反駁,“隻怕是要錯付樓主的心意了。”
“真的是我誤會了?”何守山忽然傾身向前,何守山溫和的目光。他眼角細紋舒展,胡須微翹,竟帶着幾分期待。
林燦淡定地笑道,“是誤會了。”
何守山又細細打量了一番,忽而搖頭失笑,“那小子沒福氣。”
他站起身,負手踱至窗前,望着窗邊花盆内那株開得正盛的紅梅,半晌才道:“既然與小白投緣,不如······”
轉身時,他眼中已換上長輩的慈和,“你可願做我何守山的義女?”
林燦起身,福身說道:“能得何樓主此語,是林燦三生有幸,隻是在下要辜負何樓主厚愛了。身負血海深仇,不敢随意攀親。”
何守山聞言,手中盤着的核桃蓦地一頓,嘴角的笑意還凝在臉上,片刻後回道:“也罷,我年紀大了,搞不懂你們年輕人都想些什麼。”
“何樓主,我有一事。”林燦趕緊轉了話題,“聽聞摘星樓内的那盆墨綠色的蘭草是當今國師大人所贈?”
提及那盆蘭草,何守山面色驟變,嗓音陡然沉了三度,“你是從何而知?”
林燦指尖輕點桌面,解釋道:“何公子告知我的,昨日望春樓大火,恐與那蘭草脫離不了幹系,那蘭草名為攝魂草,能迷人神智,為保無恙,還請何樓主将那蘭草交于在下。”
“大膽!”何守山指着林燦厲聲說道:“我與國師乃莫逆之交,那蘭草分明是國師大人贈予我的珍惜之物,豈容你貪慕?你說那蘭草有問題,便是在從中挑唆,念你是小白的友人,我不與你計較。”
說完不等林燦回應,便衣袖一甩,面帶不虞地大聲吩咐道:“來人,送客。”
林燦剛出摘星樓,迎面碰上了匆匆趕來的何正白。
“查清楚了,昨日大火雖有逃亡踩踏受傷的,卻也沒有人死亡。隻死了沈望之的貼身侍衛。沈望之被玉茗刺傷,并無大礙。”
“那便是了。”林燦遺憾地說道,“沈望之的貼身侍衛便是婁宿星官,婁宿主忠誠,隻是如此便失了性命,也太可憐了,沈望之禦下的狠厲可見一斑。”
何正白跟着歎了口氣,又聽林燦說道:“我剛去見了何樓主。”
“我爹?”何正白有些驚訝,林燦搖搖頭,“提起蘭草之事,何樓主有些明顯地不太對勁,恐怕那棵攝魂草沒有那麼簡單。那盆蘭草是何時贈予你爹的?”
“好像是我娘去世後不久,沈望之便着人送來的。”何正白回想着。
“今日你爹知道我想要那盆攝魂草定會嚴加防範,你再去問問,我去探探沈望之那邊的底。”林燦琢磨了半晌,對何正白說道。
說完,林燦便要離去,卻被何正白握住了手腕,因為急切,五指收攏的力道失了分寸,在瓷白的肌膚上壓出幾道紅痕。
“别去了吧。”何正白低聲道,嗓音微啞。
他望進她眼底,心口發緊,指節無意識地收緊了一瞬,又立刻松了松,拇指在她腕側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此事······此事不如作罷,你一個女子,如此涉險······”
她反而輕笑出聲,腕子一轉便靈巧地反握住他的手,“妹妹我身負天命,總是能化險為夷的。”
她指尖在他掌心輕輕一撓,那點溫熱便順着血脈直燒到心口,燙得他再說不出一句阻攔的話。
忽有涼意刺在後頸,擡頭時,萬千飛絮已撲進挑檐鬥拱之間。遠處孩童拍着手掌歡呼,“下雪了!下雪了!”街巷轉瞬覆上薄白,風卷着雪粒掠過屋檐,檐角銅鈴輕晃,碎玉般的聲響散在凜冽寒氣裡。
林燦牽着他的手晃了晃,再松開,何正白掌心就被塞進了一塊饴糖,“桂花糖,甜得很。”
風帶着雪花飛舞,何正白下意識側身替林燦擋住風口,卻發現她正仰頭張着嘴接雪,睫毛上已經落了星星點點。
他低頭看向林燦手掌因練武的磨出的厚繭,再開口時,聲音輕柔。
“那你萬事小心。”
雪越下越大,林燦的素衣在蒼茫雪色中幾乎渾然一色,她轉身走入風雪,腳步聲漸漸與遠處的孩童笑鬧聲融在一處。
何正白立在原地,攥緊那塊桂花糖,捏的糖紙在掌心窸窣作響,桂花香混着雪水的清冷,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