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嗓音如刀出鞘,驚得兩個姑娘同時一顫。
林燦反應極快,抓起柳葶苧在屋檐上往陰影裡滾。檐下燈籠忽地一晃,一道銀光破窗而出,“铮”地釘在她們方才趴過的瓦片上。
“好險!”柳葶苧的袖口已被削去一角。
她盯着那縷飄落的布料,咽了咽口水:“是他扔的嗎?看不出來會武功啊。”
“這時候還管他會不會武功?”
下方隐隐可見人聲追來,林燦迅速拉着柳葶苧躍向隔壁屋脊,“再不走,下次釘在瓦片上的就是你的腦袋了。”
兩人匆忙逃竄出國師府,還沒喘口氣,天空傳來一聲鷹鳴。
“小紅!”
何正白遠遠地跑過來,“你說得對,那蘭草确實有問題,我爹正摟着那玩意兒神神叨叨的,我将龍眼丹硬喂給他,可是不管用啊。”
摘星樓,觀星台上。
何守山坐在椅子上,雙臂将那盆蘭草小心翼翼地攏在懷裡,臉上浮着一層恍惚的笑意,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他的拇指輕輕撫過蘭草細長的葉片,将落下的雪粒擦落,動作極輕,忽然,他的手指一頓,眼神恍惚地落在葉尖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甚至帶着幾分癡态。
“你還是這麼愛幹淨······”他聲音低低地說道,“誰也搶不走你,你看星星,好美啊。”
聽着何守山毫無邏輯可言的自言自語,林燦擡頭望着天空。
夜穹如一張浸透墨汁的宣紙,沉沉地壓下來。零星的雪粒,像被撕碎的蠶絲,疏疏落落地飄着。遠處的山影早已被抹去,隻剩下一片模糊的輪廓。
何守山隻穿着單薄的衣服,在雪中像冰雕一樣坐着,對于嗚咽的漫天風雪渾然不覺。
“爹!”何正白帶着厚重的披風沖上來,将人裹緊了,連聲喚着,可何守山隻沉在自己的世界中喃喃自語,聽不見眼前人的呼喊。
他的左肩潰散出點點魂識,但是仍未凝成物狀,林燦凝神,鬼宿神祈繞着手指緩緩凝結成絲,可剛觸碰到何守山的左肩,便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了進去。
何守山的左肩突然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如同深淵張開的巨口,林燦指尖一顫,竟被那股吸力拽得向前踉跄半步。
林燦立刻揮手斷了連接,何守山懷裡的那盆攝魂草忽然枝葉扭曲,細長的枝葉瘋狂生長,墨綠色的枝葉如毒蛇般纏繞而上,瞬間将何守山整個人裹入其中。葉片上的倒刺深深紮進他的皮肉,鮮血滲出,卻被攝魂草貪婪地吸收,使得草葉愈發綠的妖異。
“退後!”
林燦的厲喝混着風雪傳來。
攝魂草的枝葉如潮水般朝四周蔓延,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腐蝕出嘶嘶白煙,其中幾根猛然刺向最近的何正白。
“小心!”
柳葶苧大喊一聲,手中木劍驟然出鞘,劈砍間,數片葉子應聲而斷,斷口處噴濺出腥臭的黑血,落在地上竟腐蝕出一個個焦黑的坑洞。她順勢一把拽住何正白的後領,将他猛地拖離攝魂草的攻擊範圍。
然而攝魂草的攻勢未止,更多的枝葉從四面八方襲來,每一根都纏繞着扭曲的怨魂,嘶鳴着撲向三人。
林燦穩住心神,劃破了指尖,隕鐵刃在雪中紅光乍現,劍刀成屏,斬斷攻擊的枝葉,鬼宿神祈驟然暴漲,在周身形成一道火幕,如怒濤般席卷而出,與襲來的枝葉狠狠相撞。
火焰與攝魂草糾纏撕扯,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攝魂草發出刺耳的尖嘯,主幹劇烈顫抖,仿佛被激怒一般,所有枝葉驟然回縮,随即以更兇猛的姿态反撲而來。
柳葶苧揮劍斬斷逼近的枝葉,劍鋒将襲來的枝葉盡數絞碎。何正白咬牙抓起一旁的銅爐,狠狠砸向一根偷襲的枝葉,硬生生将其砸得汁液四濺。
林燦渾身鬼氣更甚,血紅的神祈交織成網,朝攝魂草狠狠壓下。
何正白瞅準了縫隙,躲過了橫掃的枝葉,直撲向何守山。然而,何守山布滿血絲的眼睛突然清明,竟伸手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爹!快丢掉那盆草。”
不顧何正白的大叫,何守山一把将何正白推倒在地,力氣大得驚人。
“我娘已經死了!”
何正白就地一滾,躲開了粗重的葉片,可渾身還是被倒刺劃出了一道道傷口。
何守山的表情開始扭曲,雙目赤紅,攝魂草的尖嘯聲更甚,暴戾的吸力将漫天飛雪都扭曲成漩渦。
林燦身體開始感到不适,又被逼退了幾步。
突然,懷中的古星圖迸發出柔和的青光,風雪驟然凝滞,漫天飛雪懸停在半空。
一道素白的身影緩緩浮現,是一個面容溫婉的女子,發髻松散,衣袂飄飄,眉眼間與何正白有七分相似。
“何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