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便要走?”
何正白看着林燦背着包袱,目光十分不舍。
林燦點點頭,将還在昏昏欲睡的柳葶苧從身後拽了出來,說道:“我之前跟你說有個地方需要去一趟,我猜想這件事跟何夫人可能有關系,那地方十分兇險,苧兒屢次重傷,所以想請你幫忙照顧她一段時日。”
“不行!”
柳葶苧突然從半夢半醒中完全清醒過來,立刻反駁道:“我要跟你走。”
林燦柔聲勸道:“摘星樓一事,你屢次受傷,接下來的路隻會更加兇險,你跟着難保你有身家性命之虞,你聽話,過了這段時日,我來尋你。”
柳葶苧卻充耳不聞,隻死死地拽住了林燦的胳膊,咬牙道:“别忘了,你欠我父母兩條人命,我必得跟着你,絕無商量的可能。”
一旁的何正白十分驚訝地看着柳葶苧,見兩個人互相對峙着,氣氛焦灼,他開口說道:“我也跟你們去吧。”
柳葶苧卻皺眉看向他,“你又不會武藝,膽子又小,遇到事情還得我們費心救你,比我還像個拖油瓶。”
這話太過直白,說的何正白面紅耳赤,他梗着脖子大聲說道:“我如今辭去了官職,既是摘星樓樓主了,并非你說得如此不堪。況且你師父也說此事與我娘有關,那我便有跟着去的理由。”
“行了,你二人莫要拌嘴。”林燦敲了敲桌子,制止了兩個人的争吵,扭臉沖何正白說道:“何大哥,何樓主故去,這樓中的萬千事宜還得你處理,如此跟着我,确實不太妥帖。”
何正白正要張嘴,被林燦強行打斷,“苧兒,我知你複仇心切,可事關重大,你若執意跟着我,恐怕日後睡不得一個安穩覺了。”
柳葶苧捏緊了手中的劍柄,冷笑着說道:“我如今夜裡夢的都是我爹娘挂着血淚的模樣,早就沒有什麼安穩覺可言了。”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此次受傷,我奇經八脈皆通,也算是因禍得福,你孤身一人涉險,我可做你背後的一條求生退路。”
林燦見她意念偏執,眼底似乎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林燦長歎一口氣,半箍着抱了一下柳葶苧,手輕輕拍了兩下她的背當作安撫。
“罷了,我護着你便是。”
何正白望着林燦的動作,心底一陣柔軟,他沖柳葶苧說道:“柳姑娘,我同你師父有些話交代,可否避讓片刻。”
柳葶苧不爽地瞪了兩眼何正白,随即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了看林燦,拍拍手。
“哦,好。”
說完,帶着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走出了門外。
何正白見柳葶苧關上了房門,這才低聲說道:“你答應我的古星圖之事······”
何樓主的葬禮後,何正白在觀星台上空坐了一夜。他看着天地混沌中點點白星飄落,手邊是一壺濃烈的紅醉,他一把拎起,大口灌着,來不及咽下的酒水順着脖頸流進衣領内。
這個雪夜,他身邊格外的安靜,嘈雜的聲音被雪花吸收遮蓋,他似乎受不了這種沉寂,大力将喝幹的酒壺摔在地上,咣當一聲,酒壺應聲而碎。
“若真是一杯就倒該多好啊。”再濃烈的紅醉也不能給他帶來絲毫的暈感,反而放大了他内心的悲切,隻覺心裡空了一大片。
侍女緩步來到他身邊,輕柔地将披風披蓋在他身上。
“少樓主,這樓内如今人人自危,還請您顧全大局,切莫悲傷過度。”
何正白并不起身,幾日未睡,此刻頭痛欲裂,他揉了揉眉心,自顧自地說道:“将衆人遣散了吧。”
侍女聽聞,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少樓主,奴家是樓主從惡人手中救回來的,早已無處可去,樓内衆人皆是,您若是要遣散摘星樓便是将我們這些奴仆再推回火坑之中。”
侍女連着磕了三個頭,“還請少樓主念在奴家陪您長大的份上,莫要生此念頭。”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小厮也跟着跪下,“大人,小人嘴笨,可摘星樓是樓主和夫人一生的心血,您若是輕易地舍去了,九泉之下,樓主和夫人也不會安心的。”
一片雪花落在了何正白的手背上,激起一陣冰涼,何正白咳了一聲,“不過一句戲言,你們去把我爹的賬本取來吧。”
侍女和小厮見何正白不再自怨自艾,連聲答應,急忙從地上爬起歡喜地離去。
何正白攏緊了身上的披風,忽地想起林燦,心裡像是羽毛劃過,湧上來一陣癢意,倒像是酒勁上頭一般紅了臉。
知林燦要離去,他絞盡腦汁想了千種留她的辦法,他知長久的留下她幾乎不可能,提及古星圖也隻是希望能跟她過一段高山流水般的相伴日子,一晌貪歡。
他在心裡貪心地想着,“若是再留一段時日,是否便能将這短暫化為長久?”
誰知提到古星圖,林燦立刻從包袱中掏出一個卷軸,“差點忘了。”
她将卷軸在桌上攤開,手指輕輕點過那一片星圖,似是害怕何正白嫌棄她的拙劣,神色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