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那殿裡,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秋露白隻當他小孩子心性,安慰道。
江乘雪臉色這才稍顯好轉,又快步跟上她。
清晨薄霧撲面而來,師徒穿過雲水橋,行于栖霞峰林海間,些微陽光透過罅隙灑落,親昵蹭上二人相接的袍角。
“到了,這便是我的居所——寄春院。”
話音剛落,眼前驟然開闊,一座古樸雅緻的院落靜靜坐落,四周環繞着一片梅林,梅樹繁茂,枝幹遒勁,星星點點的白梅點綴在枝頭,仿若一幅潑墨山水畫。
梅林旁,飛檐翹角的水榭内,一名修長挺拔的男子背身而立,玉笛橫陳,奏出一曲高山流水,餘韻悠長。
風吹起他的藏青道袍,那人似是心有所感,玉笛落下,回首望來。
一雙绀紫色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翹,左耳綴着一顆潤澤翡翠,翡翠尾端,黛紫流蘇長長垂至鎖骨。
“師妹你可算回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怎麼出去玩也不叫上師兄我?”
見是她,那人懶散地倚在水榭立柱上,一手扯松了領口,露出半扇弧線優美的鎖骨。
這哪是什麼溫潤如玉的君子?
秋露白扶額:“師兄,首先,我不是出去玩,是去山下除魔;其次,我叫過你了,你說‘有功夫幹那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如窩在栖霞峰喝上三兩薄酒’。”
她話音拉長,忠實模仿他當時的語調。
怎麼每次碰上,都忍不住心中想揍他的沖動。
“啊哈哈,是這樣嗎,是我錯怪了,多謝師妹大人不記小人過。”
不是,我好像還沒原諒他吧?
秋露白正欲再說他兩句,他卻是才注意到她身後還站了個人,轉移話題道:“喲,師妹你拐了誰家孩子回來,這不得趕緊給人送回去?”
“這是我新收的徒兒,不是誰家孩子。”秋露白無奈。
他狐狸眼霎時瞪大,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消息:“啊,不是,誰的?你的徒兒?”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眼高于頂的霜寒仙君竟開山收徒了?”
秋露白沒理他,轉頭對江乘雪說道:“這是你師叔沈畫岚,他就這麼個不着調的性子,别理他。”
“阿雪見過師叔。初來乍到,阿雪有一問想請教師叔——師叔來我師尊住處是有什麼事要做嗎?”江乘雪乖巧見禮,順勢抛了個問題。
秋露白也向他投來狐疑的眼神,她怎麼不記得自己有通知過師兄今日回山呢?
“這個嘛……當然是因為師妹的寄春院風景甚好,非常适合練習吹笛,對,就是這樣。”沈畫岚擡手晃了晃玉笛,試圖糊弄過去。
“但你不是說‘等你好久了’?”秋露白默默補刀。
“呃……邊賞景邊吹笛邊等人,我這不是學習搖光仙尊的風雅精神麼。”
沈畫岚不再倚着立柱,直起身子,像是突然對秋露白院内梅花起了興趣,聚精會神看着。
“那師叔也等到師尊了,請問師叔找我師尊有什麼事嗎?”江乘雪歪了歪腦袋,桃花眼中露着天真無辜。
“師妹啊,你這徒兒從哪撿來的,跟師兄說說,改天我也去撿一個。”沈畫岚目光轉向江乘雪,又滑到她身上,再次轉移話題。
“師兄,不是我說你,你也改改這個到處閑晃的毛病吧,師尊交代的劍法你練完了嗎?”秋露白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隻得結束這沒營養的話題。
“诶好,師兄馬上就回去練劍。”怕再被江乘雪問個不停,沈畫岚轉身欲溜。
這孩子也太靈了吧,怎麼每個問題都問在死穴處,他臨時編都編不出來?
他轉身匆忙走出寄春院,卻險些撞上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師尊?”被瓊華仙尊淡漠的目光一掃,他瞬間僵在原地。
“恭迎師尊出關!”秋露白反應更快,看見師尊之時便行禮問安。
“恭迎師祖出關!”江乘雪也随着師尊行禮。
全場隻剩一個沈畫岚遊離在狀況外。
瓊華仙尊玉無意最是知曉他的性子,掃了眼沈畫岚,略過他徑直走向秋露白。
“霜寒,我此次出關,是有感于天将大變。”清冷淡漠的話語從她口中吐出,語調毫無波瀾。
“回師尊,徒兒剛跟門主彙報過,搖光仙尊也蔔算過,此事與魔道有關,徒兒将負責後續跟進。”
“嗯,你多加小心,自保為先,此物中印有我的最強一擊,或許有用。”一張淡黃符箓緩緩落到秋露白手中。
“這是你新收的徒兒?好好教導。”她注意到場上的陌生面孔,微微颔首,遞給江乘雪一個裝滿的儲物手環,權當見面禮。
“徒兒謝過師尊/師祖。”
玉無意不再停留,翩然而去,烏發白衣,勝卻千山雪。
“師尊她以無情道立道,常年閉關,境界已臻化神。”秋露白望着師尊遠去的方向,眸中充滿敬仰。
沈畫岚也已離去,耳邊再無聒噪的聲音,片刻,她又看向江乘雪,道:“明日,我們講經台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