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部線條流暢優美,她下巴抵着柔軟的衣物,耳朵蹭過他鬓邊碎發,泛起些微麻癢。
太近了,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冰雪的清冽氣息。
近距離下,秋露白一眼看出對方握着劍柄的手勢有問題。
于是,她伸手覆在他骨節分明的手背上,半裹住他的手,向上旋轉半圈,調整到正确的位置。
雙手相接處傳來灼人的熱度,绯色蔓延上他的耳尖,對方胸腔内鼓噪的心跳聲似乎比方才快了不少。
是靠得太近,熱着他了麼?
但怎麼連她,也覺得熱呢?
秋露白晃了晃自己不甚清明的腦袋,重新聚焦于劍法教授上。
而後,她肩部發力,就着這個姿勢帶着他向前遞出一劍,劍鋒淩厲,劃出破空聲。
劍氣帶起陣風襲來,地上的滿天星被卷起,飄起一場花雨。
二人的黑發交織相纏,再分不清你我。
萬籁俱寂,流光躊躇。
“師尊,是這樣麼?”江乘雪率先打破了甯靜。
他反客為主,背部肌肉發力,牽拉手臂,帶動她的手又向前刺出一劍。
這一劍力度正好,随着劍勢,他們周圍竟落下簌簌飛雪,雪片落在他的微翹的睫毛上,又在顫動間抖落。
“沒什麼攻擊力,讓師尊見笑了。”他語調微微上揚。
“不錯。”秋露白真心為徒兒的進步高興。
在完成劍招的基礎上有所創新,現在沒有攻擊力都無妨。
等以後靈力漸長,小雪就能變成暴風雪,不愁難把敵人凍成冰疙瘩,動也動不了,哈。
她大受鼓舞,又把清平劍訣剩下幾式一一傳授,在她手把手的示範下,他學得很快。
紅日西垂,清秀少年練完了劍,倚在合歡樹幹上小憩,霞光從四周籠罩而下,為他周身蒙上一層柔光。
四目相對,他黑潤的眸子如一汪深潭,誘人沉溺。
“師尊,我們……”
“師妹,我終于找到你了。”遠處傳來不速之客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山谷間。
江乘雪話音一滞,眉頭緊皺。
秋露白回頭,見沈畫岚穿了身靛藍長袍,提着個紅漆食盒,踏碎滿地霞光而來。
“到處都沒看到你,我隻能來這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在這。”
沈畫岚自動忽略了在場第三人,自來熟地走到合歡樹前,從袖中掏出餐墊鋪在地上。
“喏,我帶了你愛吃的梅花凍賠罪,百寶街陳家酒樓的,老味道。”
他打開食盒,被小心呵護的梅花凍形态完整,凝膠狀的半透明果凍中懸着紅梅六七瓣,口感清爽微甜。
大紅底盤上,梅花凍擺盤錯落有緻,紅白成襯,令人胃口大開。
“師兄,我都辟谷了。”秋露白目光從甜點上移開,滑向他忙裡忙外的身影。
他總是這樣,每次惹到她就拿吃的賠罪。
偏偏她就吃這套。
“诶,吃的是無辜的,可不興浪費食物啊。”沈畫岚盤腿坐下,率先叉起一個梅花凍送入口中,白玉耳墜随風輕晃。
他換了個新耳墜?白玉比翡翠更配他些。
秋露白晃了晃腦袋,把目光重新聚焦于美食上。
美食誘惑在前,沒有猶豫的道理,先吃再說。
她也沒顧上其他,面對沈畫岚席地而坐,用木制小叉叉起晶瑩梅花凍,送進口中細細咀嚼。
先是果凍的爽滑,而後梅瓣的清甜劃過舌尖,豐富了味道的層次感,混在一起盡數碎在口腔内。
清涼爽口,果然是小時候的味道。
江乘雪獨自站在一旁,指尖扣入樹幹中,頭撇向斜下方,睫羽垂下一片陰影。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快步走來。
“師尊,我可以嘗一個嗎?”江乘雪挨着師尊坐下,小心翼翼問道。
“啊,抱歉,我剛吃完最後一個。”秋露白面露歉意。
江乘雪看着比臉還幹淨的食盒,柔聲道:“師尊,我看寄春院也有梅花,下次,我做給你吃吧。”
“诶,你也會做這個嗎?”她瞳孔微微放大。
這是什麼十全十美的好少年?
“嗯,小時候到處幫人做工,各種手藝都會些。”他笑得溫暖,仿佛那個從小摸爬滾打的人不是自己。
“你徒兒這麼厲害?這可是陳家酒樓的獨門手藝,用料配比那叫一個不傳之秘。”沈畫岚插話,一邊熟練地收好食盒。
明明是誇贊的話,從他嘴裡說出卻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
沈畫岚擡起眸子,定睛望來,“從小到大,師妹隻愛這家的梅花凍。”
忽地,他上身湊近,绀紫狐眸在眼前逐漸放大,溫熱的氣息掃過面龐,指尖眼見就要觸到她的嘴角。
“師妹,你嘴角沾上梅花瓣了。”
秋露白下意識向後縮了下,躲開了他的指尖。
他頓了下,又自然坐回去,遞來一方柔軟白棉帕,帕子右下角用紅線細細繡着“岚”字。
她尴尬接過,擦去嘴角梅瓣,正欲把帕子交回。
“沒事,不必還了。”沈畫岚嘴角蕩開一個笑容。
“師尊,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叙舊了。”江乘雪眼眸低垂,身形單薄,莫名顯得楚楚可憐。
“怎麼了,不會呀。”秋露白聞言側首,眸光落在他身上。
他緩緩起身,目光黏在她身上,輕聲開口,“師尊,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沒做,我先回寄春院等您。”
“好,那你先回,我很快就回來。”她溫柔一笑,目送徒兒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谷盡頭,秋露白才回過頭來。
對面,沈畫岚臉上保持着剛才的微笑,聲音微啞,一字一句道:“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事想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