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小憩一下,蟲鳴聲陣陣,洛祁茗腦袋漸漸空白,入了夢。
廢棄的工廠裡,傳送帶上躺着一男一女,刺鼻的皮革味飄浮在空氣裡,夾帶着鐵鏽的酸澀,給以鼻腔黏膜刺激。
漆黑一片,隻有傳送帶的末端一個粉碎機帶着強光,吞噬着傳送帶上的汽車,行李箱,床墊……
它咔嚓咔嚓,吃着饕餮之宴。
“哦呦!你快醒醒,這都火燒眉毛了。你還睡得香,是暈過去了?”洛祁茗憋紅了臉,“這是什麼材質繩子,怎麼一點掙脫不動。”
崔芷的手指動了動,睜開虛無的眼睛:“咱倆是殺人魔,虐殺嬰孩,肢解少年,蒸煮老人……
你能想象的所有殘忍的死法,咱倆都殺了一遍。
他們舉國上下一緻決定,讓粉碎機粉碎我們,再挨家挨戶分發,用研缽研磨成渣渣,撒咱們的骨灰祭拜亡靈。
不可能讓我們逃的,省點力氣吧。”
“真的假的,我怎麼不記得?”
“溫室裡養的闊少肯定接受不來,解離型遺忘症。一種心理障礙,患者會遺忘個人記憶中的重要資料,通常是内心重大的悲痛或不滿。
是患者對創傷産生自我防衛機制,從而失憶。”崔芷冷冷說着,“你還記得咱們上一個殺的人嗎?”
“不記得也不要聽!你快叫叫你的手腦,我的手腦沒響應啊。”洛祁茗不管不顧地用力掙脫,繩子收緊,手臂勒出道道紅痕,沁着血珠。
天花闆牆皮下落,洛祁茗吃了一嘴,“呸呸呸!這啥東西,聯盟可沒這産物!你是星際流寇嗎?聯盟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殺人魔,他還沒行動,遍地的探寇早抓了他。”
他的身影映到崔芷半張臉上,遮住了耳廓裡盛着的水。
“你吓傻了吧,我叫崔芷,是大夏人。什麼流寇,探寇的,你姑奶奶我還是超級霹靂閃電Coca-Cola的狂熱愛好者。
以我對自己的了解,我當不了殺人魔,這隻能是夢。
電腦那麼大我拿不了,至于手機,我沒開語者助手,叫它我隻會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不疾不徐,崔芷帶着厭煩道。
閑來無聊,逗逗他。一個邪惡的主意浮現。
“你不聽我也要講,你知道‘掏舌頭’嗎?”崔芷玩味地問,話語裡似乎有隐形的鈎子。
“不知道,吓人嗎?”他心裡有點好奇,又感到害怕。
“你自己回去搜吧,這事是你自己幹的,我可沒參與。是活體‘掏舌頭’。”崔芷決定點到為止,初見面總不好下了頭,“跟豺似的,你們可以組個組合。”
還是不要展開了,這氛圍講什麼都吓人。
“行。”洛祁茗怯怯地應了聲,“豺是什麼……沒見過。”
“我們那個時代一種與狼、狗相近的動物,我們那個時代它就是瀕危動物了,過去那麼久滅絕也是有可能的。”物種疊代那麼快嗎?她感到有點可惜。
自己這樣的壞家夥還在,真正珍貴的自然物種倒是滅絕了。
“好可惜。崔芷嗎?哦!我認識你。”洛祁茗恍然大悟,原來上次夢見的女孩是崔芷!
崔芷都死多少年了,這隻能是個夢,不必驚慌喽。可是萬一呢:“夢裡會疼嗎?”
他抓抓脖子上的領帶,正色說:“崔芷,你好,我是來自公元2677年的洛祁茗一個,嗯……畫家。”
“我一般是不會疼的,不知道你啊。你瞎話編的挺有意思。”崔芷裝作不以為意。
卡——嚓——,咔——嚓——,卡——嚓——,某人緊繃的心弦在淩遲,時間縱橫成一條長線,在某一點處反複搖擺,慢極了。
崔芷看到男孩的下巴微微顫抖,話鋒一轉,緩緩吐着字說:“我覺得……掉進去會死得很慘,腦漿從腦殼裡迸出,肉被絞得像面條一樣一绺一绺的,骨頭卡在粉碎機裡,嘎吱作響……”
“還挺吓人,你還記得你上次給我一個珍珠嗎?”洛祁茗突然打斷,屏着氣道。
“沒吧,我記醒不太好,估計是忘記了,哈哈。”崔芷打着馬虎眼笑着說,耳廊裡的水一閃一閃的。
洛祁茗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關切地問:“你哭了嗎?别害怕啊,要死也是我先,我給你打個樣。”
“笨蛋啊,天花闆漏水。你等下……我口袋裡好像有個東西。”崔芷摸着口袋,胸脯裡跳着激動,“是……是個按鈕,要試試嗎?或許可以關掉機器。”
逃生的機會就在眼前,總要去試試。
幾乎沒有停頓,他回答:“我準備好了,你按吧。”
“那,咱倆一起按,生死随他去了。”崔芷回答,隐隐感到亢奮。
“一!”
“二!”
“三!”
兩人的手指尖接觸,克制收斂地摁着按鈕。
齒輪轉動摩擦着,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響過去。傳送帶停了!兩人身上的繩子鐵鍊也散開了!
一個腰腹收力,洛祁茗站起來拉着崔芷,跟個猴子似的大叫:“哦吼!活了。崔芷,你聽着:
我以我媽媽洛栖的上校身份向你保證,我說得都是真的。你千萬不要進熙城南廈,不要上那裡的電梯。
不論世界到底怎樣,我希望你開心快樂,你未來的生活很幸福。你要好好活着,離你男朋友遠點。你……”
隻是夢啊,說這些也沒用。喪氣裡的人總在期望什麼。
突然之間,工廠的窗戶都張開了,強光熾烤着眼睛。
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四面八方的子彈襲來,兩個人都被打成了蜂窩。
新聞報道:順遂年七月九日,人群的中間,變态雌雄殺人魔橫屍工廠,正義得到了宣判,讓我們共同慶祝。
“也不知道她聽清沒。聽清了也不能改變結果。有病啊!先給人希望又親手打碎它,還以為都能活,結果死光了。
啊!”洛祁茗眼眸裡濃濃的疲憊,眼底盡是失落。
他打開物品溯洄器,繼續閱讀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