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之内,袁楓眸色微冷,黑金長刃一式橫斬,快到幾乎難以捕捉,一式落下,竟是直接将謝淩煙逼退了十步有餘。
炙熱的氣流在結界中蔓延,空氣如沸。
謝淩煙輕笑一聲,不退反進,劍光縱橫間,隐隐攜有風雷之勢。
兩股力量的對抗中,結界中的光影變得淩亂不堪。
倏爾,——地上的頭顱,竟然緩緩開口了。
聲音依舊冷淡如冰,字句平穩:“要勝謝淩煙,袁楓要打不短的時間。”
“能斷隕鐵,陸溪雲境界在三品之上。方存,你赢不了,走。”
那聲音漸漸低下去,剛剛的開口就像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那玄鐵之下的眸光漸漸黯淡,終歸寂靜,徹底淪為一具冰冷的金屬殘軀。
進屋以來,方存第一次沒了笑意。
他目光微沉,謝淩煙的結界完全隔絕了内外,袁楓想殺掉謝淩煙,至少需要一刻鐘,他破謝淩煙的陣,也要半炷香的時間。
可陸溪雲殺他,隻需要一劍。
沒有猶豫。
方存縱身而出,直接從屋内躍入院中。
劍光緊随而至,院牆與屋檐仿佛紙糊的泥磚,刻間崩裂。
方存亦被劍氣波及,摔到了街面上。
人群之中驚聲四起,很快就有人認出了方存。
“是神醫!”
“有人要殺神醫!快去找鎮主!!”
“保護神醫!!
一時間,街道徹底沸騰了,百姓蜂擁而至,竟是硬生生擋在了陸溪雲面前!
人牆橫立,刀劍難破。
陸溪雲眼神一凜,想出手,卻終究還是頓住了。
劍鋒在半空中生生頓住,陸溪雲怒聲喝道:“都閃開!此人是偃師,三喜鎮上,大量人口失蹤,皆是此人所為!”
然而,百姓們絲毫不為所動,反倒紛紛吼了回去——
“三喜鎮的事,關我們什麼事?!”
“再說,三喜鎮離咱們十幾裡山路,你有什麼憑據?!”
“神醫天天在鎮上救人,我們都看着呢!你憑什麼污蔑他?!”
“我爹就是神醫治好的!你敢動神醫,老子跟你拼命!!”
陸溪雲眉心緊鎖,想要解釋。
可是解釋得了嗎?
沒有辦法解釋,更沒有時間解釋。
這幫偃師殺人不在鎮上,救人倒是從未缺席。這些百姓享了他的恩,便隻看到了他的好,即便陸溪雲說破天,他們也不會信。
死的人,與己無關,殺人的罪便輕了。
這世道,有時候,比劍還荒誕。
這時,任玄也追了出來,擡眼一掃,便明白了眼前局勢。
看着陸溪雲一臉急色,任玄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卻是——
媽的,這種事就該交給秦疏處理。
陸溪雲還是被護得太好了。像狗皇帝,就從來沒有這種道德負擔。
下一刻,任玄衣袖一翻,袖中機括“咔哒”一聲開啟。
頃刻之間,密密麻麻的三寸黑刺陡然騰空而起,籠罩了整條街道。
陽光在黑刺表面反射出森冷的光澤,伴随着尖銳的破空聲,如驟雨般激射而出。
這一刻,道理沒用了。
即便三寸黑刺未曾命中要害,但不過瞬息之間,方才還攔在路上的人群,便四散奔逃,七零八落!
血霧彌散,人潮崩潰。
任玄冷眼看着這一切。
豁出命去維護非親非故的人,需要莫大的勇氣。
——更多的人,隻敢擋好人的刃,卻不敢擋惡人的刀。
任玄眯眼,今日的方存弱的可怕。從接戰起,方存就一直在逃,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或許,方存那四具傀儡,此刻都不在身邊。
千載難逢的機會!
任玄心思電轉,當機立斷:“陸世子,這些百姓我負責,我絕不下殺手。你隻管殺掉此人!”
眼前,方存聞言,輕歎了一聲,語調帶着點無奈的感慨:“啧,這位弟兄,怎麼能将人命生死,說的如此草率。”
方存慢悠悠地拍了拍衣角的灰塵,輕飄飄地站起身來:“陸溪雲,我承認,現在我赢不了你。”
“可你殺了我,這世上,就沒人能救謝淩煙了。”
他緩緩攤手,語氣悠然:“不如咱們各退一步,今日止戰,我助你醫治謝城主,如何?”
任玄聞言,眼神驟冷,急切開口:“陸世子,别聽他瞎說!打開結界,他加上袁楓,謝城主好不容易控制的局面,就不在我們手裡了!”
血衣加夜屠,一術一武,可是一加一大于五的關系。
局勢一旦失控,謝淩煙的處境,将更加危險。
方存歎了口氣:“這樣吧,我直接告訴你。”
他緩緩道:“謝淩煙被舊契奪氣,你若想救他,便需與他再立新契。”
方存目光坦然:“你不信我也沒關系,找個你信得過的陣師就好。會這種陣法的陣師雖然不多,但以你的身份地位,想找到并不難。”
任玄徹底驚了。
強買強賣,但凡陸溪雲是個道德感低點的,方存這基本就隻能引頸受戮了。
方存顯然沒有這麼純良,隻見方存食指微勾。
下一刻——
人群中突然有人暴起,手握一柄生鏽的砍刀,發瘋似地朝着陸溪雲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