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情痛苦萬分,可動作卻快得可怖,狠得要命。
陸溪雲眼神微變,身形本能地一動,霜刃一挑,劍光寒如霜雪。
鐵器斷裂的脆響在空氣中炸開,連帶着那人的半隻胳膊也被劍氣震得血肉模糊!
那人慘叫一聲,滿面淚水的癱倒在地,聲音裡滿是痛苦與恐懼。
“啊——!!怎麼回事?!救命!!”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救命!救命啊!!”
人群倒吸一口冷氣,驚恐地向後退去。
方存看向陸溪雲,笑意收斂了幾分:“或者,陸世子,咋們繼續打下去。”
他輕輕一笑:“您猜,我在這鎮上——‘醫’了多少人?”
任玄目光一冷,緩緩眯起眼睛。
——以人為偶,這才是偃師啊。
陸溪雲沉默片刻,收回了劍:“解開你的陣,我放你走。”
天階陣法,乾坤畫卷,隔絕内外,自成天地。
方存若是解開他的那道陣法,那就僅剩下謝淩煙的一道陣法。
陸溪雲若踏入結界,結界内的局勢,瞬間就能變成二打一。
方存這厮連半點猶豫都沒有,擡手就撤了自己的陣法。
出手之快,動作之熟練,堪稱賣隊友典範。
“不好!”任玄臉色驟變,急聲喝道:“陸世子!我們得快走!他的傀儡就在附近!”
那灰袍偃師說結界内分出勝負需要時間,如果方存不是刻意放他們去殺袁楓。那最多半刻鐘的時候,方存就會有後援。
方存看向任玄,眼神裡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這位兄弟,看着很了解在下呀。”
他慢悠悠地開口:“這位弟兄,我方存,記住你了。”
任玄心裡“咯噔”一下。
靠!被瘋狗記住了!
任玄可沒空和瘋狗廢話。
方存的四階傀儡若全在附近,就必須立刻馬上撤,稍有延誤,局勢便會急轉直下。
任玄果斷地一把拉住陸溪雲,聲音幹脆利落:“江恩已經去喊援兵了,走!去接謝城主!”
街道上,随着幾人的離開,圍觀的人群漸漸又聚攏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
人群中,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掙脫了父親的攔阻,撲了上來。
那孩子不過十一二歲,眼眶通紅,顯然方才的沖突,已經吓壞了他。
可即便如此,少年依舊步伐踉跄地沖向方存。
孩子的嗓音因哭泣而有些沙啞:“神醫大哥哥,你沒事吧?!”
方存垂眸,低頭望着撲進懷裡的孩子,溫和笑起。
他摸了摸孩子的頭:“沒事,壞人已經走了。”
孩童趴在方存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要不是爹爹攔着!小壹也可以幫大哥哥一起對付那些壞人!他們大人都說話不算數!!”
方存揉了揉孩子的發頂:“小壹是好孩子。”
可小孩卻蹭着他的前襟,幽幽啜泣起來,聲音裡帶着不甘與憧憬:“小壹不想當好孩子……小壹要當城主那樣的大俠!這樣……小壹就能保護大家了……”
方存低低一笑,似是随意:“謝淩煙那樣的大俠嗎?”
孩子猛地點頭。
旁邊,那孩子的父親滿面羞愧地走上前,神情讪讪,不敢直視方存:“神醫大人,真是對不住……”
“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大恩大德,以死相報……結果人家刀一拔,我腿就軟了,腦子裡啥都不知道了……俺保證!下回一定不這樣了!”
方存聽着,笑意未改,語氣卻仍舊輕飄飄的:“這種話,怎麼能當真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慢條斯理道:“這種話,我從不當真的。”
人群蓦地一靜,片刻後,忽然有人忍不住開口喊道:“這怎麼能不當真?!神醫大人,您救了我們,我們都看在眼裡!”
“下回您若有難,就是拼上我這條命,也一定會保護您的!”
人群躁動,誓言此起彼伏。
方存隻是溫和笑着,語調平靜,波瀾不驚:“那到時,可要勞煩諸位了。”
方存低下頭,對着少年輕聲道:“哥哥晚點帶你去買糖吃,好不好?”
小壹眼睛一亮,還沒說話,他父親已然連連點頭:“大人帶他去吧,這孩子調皮得很,和您在一塊兒,我放心。”
方存點了點頭,順勢抱起孩童,大步離開了這片狼藉的街道。
···
藥鋪堂中,光線昏暗,空氣裡彌漫着淡淡的血腥氣。
獨自被困在結界中的袁楓,神情冷漠,仿佛被這一方天地隔絕成了畫中人。
袁楓開口,語氣清冷:“為什麼要解陣?”
方存無辜地舉起雙手,笑得漫不經心:“我又不是陸溪雲的對手,不解陣,你就見不到我了。”
說着,他擡腳邁入屋内,随手撣了撣袖子,懶洋洋地歎了口氣:“啧,時運不濟。”
“原本是要對付謝淩煙,四個傀儡都在銀樞城,結果誰知道謝淩煙反倒自己找上來了,讓人釜底了抽薪。”
方存揉了揉眉心,神情無奈:“還得把小師叔的頭接回來,麻煩。”
袁楓靜靜地坐在結界内,擡眸看他,語調依舊冷淡:“頭被帶走了。”
空氣陡然一滞,方存目光一沉。
溫和褪去,殺意如潮。
方才還遊刃有餘的人,此刻周身氣場驟變,不再是利刃藏鋒的悠閑,而是白骨森森的殺氣。
懷中的孩童怯生生地捏住了方存的衣襟,仰頭看向他,小聲道——
“神醫大哥哥,你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