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府,對于‘不速之客’的‘不情之請’,盧士安簡直沒有脾氣。
書案前的青年眉峰微挑,語氣不冷不熱:“陸溪雲是秦疏的死黨,我為何要去幫他?”
任玄隻笑,一本正經的說起瞎話:“差矣差矣。人心善變,立場雲煙。從沒有什麼不變的立場,陸世子是誰的人,豈是一言可定?”
盧士安的眼神越發奇怪:“任玄,你到底是誰的人?你想我盧家拉攏陸溪雲?”
任玄神色坦然,頭頭是道:“世子身上的外傷,已然好的差不多了,然氣血滞澀,脈象紊亂。禦醫們都懷疑仍是陣法的問題。盧兄若能查出因由,陸溪雲此人,便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盧士安指尖輕扣茶盞,茶面微晃,恰如心緒微瀾,這西疆世子的人情,拿了倒也無妨。若能借此,為叔父牽出一條或可保身的退路,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青年沉吟片刻:“一探究竟,倒也無妨。”
任玄自然是滿口應下。
其實吧,這陣法,查得、查不得,皆非要義。
要緊的是,盧節的侄子,去了陸府。
按着狗皇帝多疑的性格,必然會懷疑,盧節是不是盯上陸溪雲了。
到時候秦疏還有心思雲湘閣?夠秦疏幾天睡不好覺了。
盧士安自是不清楚任玄心裡的這些精盤細算。
他入這世子府,是當真、認真來查陣法的。
可惜,很遺憾、世子府上并沒有什麼陣法殘餘。
對此,任玄并不意外。
秦疏那般心思缜密的人,這府上就是有陣法殘餘,也早該被清下了。
然而,病榻之上都快躺發黴了的陸世子并不甘寂寞。
得了一個“光明正大”下榻的理由,陸溪雲簡直樂在其中。陸溪雲甚至有幾分躍躍欲試,連身側兩個寸步不離的“看顧”侍從,也想一并抛開去。
任玄瞧出對方的小心思,輕咳一聲,語帶七分勸誡:“世子,過猶不及呀……”
陸溪雲倒也未真就将人支開,青年目光落在園中井台:“士安,之前有個大師同我說,院中那口井的位置不對,你說會不會是這個問題?”
這已經不屬于陣法的問題了,這是一個風水的問題,好在陣法與堪輿本就同出一源,盧士安從容應答:“依風水之理,井宜東偏北,青龍居左,最為得位。世子府上草木繁茂,不若借南方園林之式,引入活水,藏風聚氣,自成一派乾坤。”
陸溪雲聞言神色一亮:“有道理!那士安你看,我府上這麼多花木,若要順應五行陰陽,該如何布置,方得天地之和?”
盧士安心下微頓。好,話鋒又拐到園林修葺這“課業”上來了。
見青年神色熾然,盧士安一時間也不好推辭,隻得随着對方,‘一盆花’、‘一棵樹’的去分析風水位置,陰陽關系。
花者,屬陰,宜西北;木者,載生氣,合東南。
堪輿講至物候,陣法析至地氣,話題說着說着,就偏到了沒邊。
那陸溪雲興緻上來,幹脆拉上盧士安、于園中一花一木地論起來。
看得出來,是有段時間沒能出屋了。
世子府邸廣袤寬宏,園景層疊錯落,不一會兒,陸溪雲那本就所剩無幾的體力就清空了。
見青年面上隐隐浮出一層薄汗,左右侍者耷拉下眉眼,低聲勸起:“世子,還是先回屋吧,皇後娘娘特意吩咐過了,要您好生修養,不可任性啊。”
好不容易得空下床的陸溪雲才不罷休,義憤填膺道:“任将軍說了,我這府上可能有法陣殘留。此等隐患,,豈容坐視?這麼大的事,我自然要一查到底!”
可那陣法……早就查完了啊……
盧士安輕咳一聲,微移眼神,撇向任玄。
任玄心領神會,略一揖首:“世子,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來日,您再同盧大人繼續讨論?”
陸溪雲眉峰微挑:“來日?明日如何?”
任玄正待應下,卻見園子入口的方向,有人徑直朝着他們幾人來了。
任玄疾步上前,拱身便拜:“殿下。”
秦疏眸光冷冷掠過來人:“任玄。”
襄王殿下神色不善:“我看你閑的很啊。”
陸溪雲見狀,直接就幫着把任玄摘了出去:“任将軍是來幫我查法陣殘留的。”
任玄松上一口氣,心下暗歎,關鍵時候,有事這陸溪雲是真的扛啊。
“陣法?”秦疏仍是寒着張臉:“宮裡的金老、風老俱已看過此地,二位能多查到什麼?”
那自然是多查到不了什麼。
盧士安并不諱言,如實以告:“府中并無陣法遺留,不過世子目前的情況,也的确不正常。”
秦疏目光微凝,觑向盧士安:“所以大人的結論?”
盧士安不避不閃,從容應道:“問題不在地,在人。殿下與世子若不介意,盧某可代為一查。”
盧士安幾乎可以笃定陸溪雲身上的氣血運行有問題,可他把問題留到了現在,秦疏不會信任他,他若擅自去查,這問題可能就會變成他的問題。
越界一步,反惹猜忌。
果不其然,未及陸溪雲開口,秦疏已冷聲截斷:“世子府有自己的陣師,不必勞煩大人。”
秦疏收回目光,似是不欲多言,隻淡淡道:“任玄,替我——送送盧大人。”
送走二人,襄王殿下面色仍舊未有很大改善,秦疏朝着府上的總管投去目光:“世子出來多久了?”
話未落地,一旁的陸溪雲已輕咳一聲,暗示的不要再明顯。
被這兩道目光夾在中間,那府上的總管滿頭的汗,左右為難,結結巴巴道:“這……世子他……方才不過……并未……”
“啧。”陸溪雲見狀搖頭,放棄了讓這厮打掩護的打算,反是去給那管家解圍:“不就出來一趟嘛,我都躺了好多天了,人都快發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