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恍惚而過,猛的再度從這似是而非的虛幻中掙出時,秦疏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耳邊是一片陌生的嘈雜。
“殿下!醒醒!!”
“溫叢仁你對殿下做了什麼?!”
“混賬東西,姓溫的你究竟是誰的人?!”
眼前揮之不去的畫面雜亂無章,卻又清晰模糊着現實與夢境的界限。
素來處變不驚的皇子呼吸開始不穩,秦疏身上甚至滲出了一層薄汗,青年眸中不知覺的生出一股狠戾
——那都是些什麼——?!
耳邊仍舊是那些陌生的聲音,秦疏擡眼,目之所及,他這原本不算狹小的牢房内,已然被黑壓壓的一衆人,擠的擁堵不堪。
盡是陌生面孔。
好在為首的秦疏還認得,兵部的嶽暗山。
嶽暗山徑直跪下,開口便與自己所司的職權背道而馳:“殿下,陸行川欲圖不軌,暗害于您,請您立刻随我離開!”
秦疏蹙了眉,觑了一眼已然被人七手八腳按在地上的溫叢仁,居然真就讓這家夥說中了。
有人要劫他出去,無論這幫人是敵是友,都不是一件好事。
是敵,那就是羊入虎口。
是友,落給陸行川口實,後面想要翻盤就困難了。
如此形勢,秦疏不答反問:“陸侯爺要殺我,諸位想隻用一面之詞,就取信小王?”
對于秦疏的戒備,嶽暗山顯然早有預期,嶽暗山恭恭敬敬抱拳一禮:“任将軍馬上就到,卑職絕不會欺瞞于您。”
任玄,算是個自己人。
秦疏不再多言,算是默認下嶽暗山的這一答複,直接問起:“陸行川為何要殺我?”
嶽暗山一愣,如實道來。
得到的答複出人預料。
秦疏臉色驟冷,眸中厲色愈深:“什麼契?”
于是,等到任玄火急火燎趕到這‘勤王現場’時,這獄中可謂是亂做了一團。
對于秦疏一口否認掉魂契一事,不說任玄,連被按在地上的溫從仁都是一臉的詫異。
畢竟狗皇帝積重難返的風評擺在那裡,騙着人結契立印,這種事,狗皇帝幹的順手着呢。
冤枉了誰,也不能冤枉了他呀。
任玄咽下口口水,理智的跳過了‘殿下,此事當真與您無關?’這種能讓上司給他記上一筆的問題。
隻問出牢中所有人心中所想:“那現在怎麼辦?”
這事不是秦疏做的,越獄而出反而落人口實,假的也成真的,白的也成黑的了。
這事不是秦疏做的,人家陸侯爺不這麼想,繼續待在牢裡,說不定活的就成死的了。
梁壁上燈影綽綽,牢房之内,一衆的‘忠臣良将’面紅耳赤、争執不下。
任玄低眉沉思,京中敢如此對陸家出手的,不出三人……
沒等任玄在腦子裡想清楚。
秦疏慕然打斷了現場這群‘柱國之臣’的高屋建瓴,沉默良久的青年隻擡眸看向任玄:“任玄,此事,盧節是否知情?”
任玄心裡咯噔一下,暗罵了句‘晦氣’,特麼的,怎麼又和秦疏想一塊去了。
秦疏一口否認,秦宣人還沒影——那此事,就隻能推到盧節。
話雖如此,但任玄總覺得哪裡不對,盧節都把盧士安丢過來幫他辦事了,擺明了沒想魚死網破。
秦疏話音方落,嶽暗山身後的二名副手就悍然拔出了刀,直指任玄身後之人。
下一刻,二人手中的兵刃便被擊落在地。
任玄施施然收回兵刃,隻瞟一眼為首的嶽暗山:“在殿下面前動刀,老嶽,你的人都這麼沒分寸?”
嶽暗山擡手制止下屬,抱拳去請示:“此事盧家難逃幹系,殿下,說不準就是盧節故意嫁禍于您!!”
秦疏不置可否,反是觑向盧士安道:“盧大人說呢?”
盧士安沒有搭腔,倒是反問了一句:“有一事不明,如果這當真是叔父所為,那您會為了這樣一個契就範嗎?”
他更進一步:“如果不會,那叔父甘冒如此之險,是為了什麼?”
在盧士安看來,秦疏确實和陸溪雲交往深密,可歸根結底,那最多是秦疏手裡的一步棋罷了,這步棋可能重要一點,可叫秦疏因此放棄整盤棋局,未免本末倒置。
迄今為止,盧士安還未曾見過,這位襄王殿下,與誰讓步妥協過。
當今朝堂上,對着陸家動手,那毫無疑問是破釜沉舟的一路棋。
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可以預見的收益确是寥寥。
若是叔父,如此行事,未免太過冒進。
任玄一下子醍醐灌頂,他知道哪裡不對了:“殿下!不對!方向錯了!”
任玄恍然出聲,直擊要害:“殿下覺得,盧尚書眼裡,您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如今滿朝文官團建的時候,默認的可都是秦疏在有意攀附陸家。
這當中有的,隻是權利交換、利益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