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甲村不大,村中唯有一條南北方向的主街。
任玄走在街道上,腦中思緒翻湧。
這案子乍看——動機明了、人證紮堆,可真要細細一拆,處處不對。
還有那能七日連躍兩階的小師弟,究竟是何方神聖?
正思索間,街角一道異樣的身影引起了任玄的注意。
街角的男子身着一襲玄衣,腰間系着白色腰帶,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穿着喪服。
那人坐在街口,身前放着一隻斑駁瓷碗,碗裡空空如也。
标準的丐幫做派。
可這乞丐也不哀求,也不招攬,隻是在臉上蓋着一頂竹笠,靠牆呼呼大睡。
任玄腳步一頓,他注意到對方手上有着細微的薄繭——練劍之人。男子衣着的料子雖差,卻是透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藥草氣息。
任玄掏出兩枚銅錢,丢進了那碗中,銅錢與碗底相撞,發出清脆一聲響。
那人挑起竹笠,在任玄臉上一掃而過,頗是平靜:“多謝。”
任玄一頓,此人,有些面熟。
未及細思,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那斑駁的瓷碗竟在無風無雨之下突然四分五裂,碎片四散。
更令人驚異的是,那碎片竟然自行彙集,小巧的瓷制不倒翁騰空而起,旋轉着落在地上,晃悠幾下後穩穩立住。
……特麼的,更熟了。
不倒翁裡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男音:“二師兄,兵器劫案可有進展?”
任玄眉峰一條,這聲音……怎麼聽怎麼像——銀樞城的那位謝大城主。
謝淩煙的二師兄,任玄知道這厮是誰了……
男子輕咳一聲,将竹笠拿下,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俊朗臉龐,語調慵懶:“在查了在查了,老三,不要急嘛。”
不倒翁裡的聲音愈發鋒利:“上萬件兵刃被劫,非是小事。”
任玄低眉,他本就不認為秦疏帶他來,隻是為了查武師被殺案,現在看來,這才是背後更大的幹系。
那玄衣男子神色自若,語調變軟,無有不從:“是是是,請城主大人放心,我正全力追查。”
任玄看着這位“全力以赴”地坐街邊睡大覺的主,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這厮,是摸魚摸出道的吧?
男子似乎注意到任玄的表情變化,随即對着不倒翁輕輕一揮手:“外人在,回頭再說。”
隻見不倒翁又四分五裂,重新變回那隻斑駁的瓷碗。
男子這才笑眯眯擡頭看他,神情帶着點戲谑,又像是真心客氣:“武甲村是個小地方,兄台面生得緊。這位兄台是公門中人吧?在下銀樞城方行非,奉命調查兵器被劫一案。半月前,上萬件玄階匠器加持的兵器,在這座村莊附近無故失蹤。這些兵器非比尋常,若流入江湖,後患無窮。”
方行非笑得自在,語調悠閑像是在給他布置任務:“兄台若也是為此而來,不如這樣——我把我的線索給你,你查完了,結果告訴我。”
任玄額角突突地跳,特麼的,這厮是一點活都不想幹啊。
可線索終歸不能不要,任玄也隻得順水推舟,拱手回道:“兵部任玄,奉命調查武館教習趙安命案。若真如方兄所言,兩案恐有關聯。”
方行非捏着下巴沉思片刻,他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一改先前懶散模樣:“聽好了,任将軍。這趙安不是普通武師,他是'暗兵'。”
任玄心中一震。
任玄沉聲:“暗兵者,買賣人口、眷養死士、收金買命。趙安收那個天才少年為徒,是為了——”
方行非瞟他一眼:“任将軍對這個組織,很是了解嘛。”
方行非見他沒接話,隻是随手從袖中摸出一張紙條,輕飄飄地往任玄手中一抛。
“趙安那小徒弟的住址,不過我守了幾天,那‘天才徒弟’一直不見蹤影。”
他說得懶洋洋的:“若兄台查完,有了結果,記得告訴我一聲。”
···
任玄順着方行非給的地址,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在家反省’的小師弟的家。
看着打開門的人,任将軍瞬間就不淡定了,秦宣怎麼會在這裡,這他娘的不會是個什麼陷進吧?!
不對呀——狗皇帝叫他來,秦疏顯然是知道這件事的,總不至于秦疏還能害他。
秦宣輕輕皺了下眉頭,眼神打量着他,并非敵視與警覺,反倒透着幾分……暗示與提醒。
漢王殿下挑了挑眉:“你是何人?”
任玄心裡一個激靈,這秦宣這厮在演什麼?
眼前漢王殿下的暗示越發明顯,任玄心念一動,高情商的将已經到嘴邊的‘漢王殿下’四個字,咽了回去。
他當即配合演出,收起原本的恭敬神色,換上一副公務面孔,語調也換得幹淨利落:“兵部任玄,奉命查武館命案,尋趙安之徒。”
秦宣頗是滿意的點頭,側過身放他進屋:“請。”
任玄打着哈哈,開口試探:“我從武館來,敢問家裡是不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