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小鎮、一道青石橋、一道白衣身影回眸一笑,橋下書生執傘而立。
仿佛一切從未改變。
他們終究,再度回到那段初見的時光裡。
···
混沌,虛無,意識仿佛被撕碎又重組,任玄感覺自己在混沌中沉浮許久。
當他再度睜開雙眼,入目的并非血色戰場,而是一頂樸素卻熟悉的軍帳。耳邊傳來的不是厮殺聲,而是風沙拍打帳篷的輕響。
這是……雲中帥府?
任玄猛地坐起。
帳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軍帳被掀開,一個滿臉胡茬的将領沖了進來。
江恩的眼眶瞬間紅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滾下臉龐:"将軍,您總算是醒了!"
任玄一時失語。
任玄腦中一片混亂:"江恩,我昏迷了多久?"
江恩擦了擦眼淚,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自從您那日……那日自盡未遂後,便陷入昏迷,已經有大半年了……"
任玄猛然擡頭,目光銳利,怎麼又回來了?!
我對象呢?!我那麼大一個對象呢?!!
不對不對,任玄長舒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隻問出一個問題:“江恩,先帝是怎麼死的?”
江恩愣上一下,還是老實答起:"先帝在盛德寺一戰,天下人皆知。三千異族精銳,妄圖刺殺聖駕,先帝卻不避不退,一人當關。"
江恩的眼中滿是崇敬之色:"先帝一人當關,施展禁招血繪江山,與異族同歸于盡。那一戰,三千異族,無一生還!那血色結界,整整籠罩了三日三夜,待到結界消散,先帝早已……"
江恩聲音低沉下來,"天子隕落,天下同悲,至今想來,仍令人動容。"
任玄心下啧聲,秦懷瑾浪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撈到個名垂青史的機會。
他微微眯起眼——過去,被他改變了。
忽然,任玄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盧文忠呢?!”
他躺平半年,盧文忠該不會讓陸行川給嘎了吧?!
江恩如實回道:“您昏迷的第七日,盧文忠就讓盧家的人救走了。”
像是想到了什麼,江恩轉過頭去,取出了十張言紙:“對了将軍,盧家劫人那晚,有人留了這十張言紙給你。”
任玄将展開,素伐上紙淡淡浮現出三個字來‘你自殺?’,外加一個流水模樣的标記。
任玄突然有爽到。
盧士安這是在關心他吧?盧士安這就是在關心他吧?!!
一夢一醒,雖然不知這數年間發生了什麼。
但他這戀愛的進度,一點都沒落下呀。
言紙是一次性的雁書,任玄提筆,洋洋灑灑回了幾百個字過去。
先是解釋了一下這其中‘誤會’,再是不怎麼要臉的把鍋往皇帝頭上一扣,最後不着痕迹的問問,能不能得到見面安慰的機會。
任玄一時心情大好,總算又有心思去關心一下狗皇帝了。
任玄擡眸:"殿下呢?"
江恩這下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眉頭緊皺,似乎不知如何開口。
任玄心裡一緊,"出什麼事了?"
江恩歎了口氣:"将軍,南府方家又來提聯姻之事,殿下已經稱病不出一周了。"
任玄眉頭一挑:"稱病?"
任玄心下了然,這混賬皇帝又在裝死。
任玄随口問道:"那陸世子呢?"
卻見江恩的表情更為難了。
江恩猶豫了一下,"世子和殿下...吵架了。"
任玄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吵架?吵什麼架?"
江恩搖頭:"具體臣下不知,要不您自己去問。"
任玄閉上眼,仰頭長歎一聲。
服了,秦疏,怎麼每回我一睜眼,你都是一個劇本啊?!
狗皇帝你特麼會不會談戀愛啊?!!
...
雲中,帥所。
任玄看着榻上據說"病重不起"的秦疏,眉毛抽搐了幾下。
秦疏手邊的折子都批了一摞了,哪有半分病容?
秦疏放下茶盞,語氣淡淡 :"我知道你醒了,不過我也生病,不好去看你。"
“我這不是來看您了?”任玄直接切入主題:"我這剛一醒,就聽江恩說您又和世子爺吵架了,這回你倆沒演戲吧?。"
秦疏一僵,茶盞差點沒拿穩,臉色驟然冷了下來:"你少管。"
任玄頭一回見秦疏炸毛成這樣。若在往常,即使秦疏不悅,也會維持表面上的平和。
任玄忍不住追問:"别告訴我,是您真打算納方家的郡主?陸世子為這個跟您吵?"
秦疏猛地轉過身來,幾乎是咬牙切齒:“誰要娶方辭那個瘋女人!!”
隻見眼前金尊玉貴的襄王殿下,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方辭那個瘋女人,跟溪雲說什麼...我要開後宮...要養男寵...還要削藩!言之鑿鑿,說的煞有其事!!甚至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寫了驗心簡,都沒被反噬!!”
任玄開始笑了。
沒被反噬正常啊,狗皇帝你是都幹過啊。
任玄已經能想象秦疏當時的表情了。
必然就是——啊?我嗎?
這鍋從天上來,一下子全砸到秦疏腦袋上了。
任玄:"陛下,那您解釋了嗎?"
秦疏沉默片刻,低聲道:"溪雲說他需要考慮。"
任玄:"..."
秦疏擡起頭,眼中滿是少有的迷茫和無措:"任玄,我真幹過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