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語走了,易時春捏着眉心,半張臉隐在手中,一遍一遍地默念祝語說過的話:“我不當愛豆,也不當演員……”
“我不需要被選擇,我也不再是商品。”
她想過祝語會簽别的公司,亦或是建立自己的工作室,這都沒關系,他依舊會站在舞台上,站在聚光燈下,站在世人眼中,站在愛人心中。
可她萬萬沒想到,祝語會如此決絕,不做演員,不做愛豆,他便隻剩那一條路。
他早就想好了,才會選擇去學導演。
續約的紙張顯現點點筆迹劃痕,易時春捋起前額垂下的發絲,眼前重新恢複清明,靜坐半晌,踩着高跟,風采依舊地走出了會議室。
祝語繞到後門騎上電動車,帶好帽子口罩,一路帶風,路過金南大學的門衛處,出示學生證,最後停在行政樓下。
一手拿本,一手鎖車,幾步便跨進樓内。内裡的保安見他是熟人,熱心打招呼道:“祝語,又來找你導了!”
“是啊,來交作業嘛。”祝語按下電梯,轉身閑聊道,“這都中午了,怎麼還不去吃飯?”
“這不剛開學半個月嘛,忙。”保安笑得跟花一樣。
祝語看見電梯到了,禮貌道,“哥,我先走了,拜拜。”
“诶诶,好。”保安應道,待祝語走後感歎兩句,“這小夥子确實長得好看,怪不得那麼多小姑娘都迷他。”
樓内的辦公室隻有一側,另一面是鋼化的玻璃,地闆上鋪着粗毛的地毯,樓道裡的燈今天格外明亮,許是前兩天才炸了燈泡,新換的。
畢竟他上次來的時候,這走道裡一片漆黑,祝語默默腹诽道。
辦公室的門都是統一裝修的,但不排除有個别老教授童心未泯,在門上貼了個可達鴨的泡泡貼。
祝語輕車熟路的找到可達鴨,戳了兩下可達鴨,屈指叩門的第二聲便落了空。
面前顯露出一位身着灰色針織衫和牛仔褲的短發女孩,而他的導師穩穩當當地坐在他自己新換的可達鴨坐墊上,手中還拿着印有可達鴨圖案的保溫杯。
“祝語?”女生驚訝道,“居然在這裡見到你了!”
這個學校裡認識他的人和他認識的人都不少,但他确實沒有見過面前的女生,便問道:“你好,請問你是?”
“我是……”
女生的聲音被沙啞但充滿活力的男聲止住:“祝小子,你猜猜她是誰?”
祝語撇頭一看,鄭鴻霖笑嘻嘻地看着他倆,一點教授的架子也沒有,白白胖胖的臉上滿是看熱鬧笑出來的褶,從白面饅頭變成了包子。
“是清烨姐的同學嗎?”祝語猜測道,女生看着不似大學生的迷茫,倒更像是剛出校園踏入職場生氣勃勃的樣子,這個年紀倒是和鄭鴻霖女兒鄭清烨相仿。
鄭清烨今年恰于金南大學文學系研究生畢業,與他年長幾歲,作為她的同學來訪,倒也合情合理。
“嗯……算是吧,畢竟我們師出同門。”女生爽朗一笑,轉頭與鄭鴻霖一起樂,對他道,“鄭老師,我說咯。”
鄭鴻霖笑得見牙不見眼,随意揮揮手示意她說便是。
女生清清嗓,笑語道:“祝語,這麼久沒見我,把我忘掉啦,我是紀千詞啊,你大一迎新那天,我還邀請你來話劇社呢!”
“詞詞姐?”祝語不禁心下一歎,三年過去,紀千詞的變化仿若脫皮換骨,當時她還燙着大波浪,化着精緻的眼妝,塗着最烈的紅唇,來遞給他納新宣傳單時一席紅裙似火,在一群軍訓的新兵蛋子裡格外引人注目。
如今竟是剪了短發,眼上還架起了圓圓的黑框眼鏡,利落不失溫柔,與本科期間發表著名言論“穿裙子才漂亮,戴眼鏡會擋住美貌”的她不說是兩模兩樣,簡直是大相徑庭。
“是我呀!怎麼,認不出來了?小祝同學,你當時可是跟社長我最最親了,三年不見,怕是亂花迷人眼,被學妹勾去了魂,把姐姐我抛到九霄雲外去了。”紀千詞雖說外貌變了,但性格還是不着調,短短幾句便引得鄭鴻霖哈哈大笑。
鄭鴻霖舉着保溫杯,緩緩吹去面前的熱氣,心情愉悅道:“你也别為難他了,我第一次見你時不也沒認出來?”
紀千詞側身讓祝語進來,邊關門邊說:“您還好意思說呢,您家裡擺的那隻最大的可達鴨娃娃還是我送的呢,您這翻臉不認人的速度自稱第二可沒人敢稱第一。”
“啊诶诶。”鄭鴻霖自覺心虛,拉祝語擋箭道:“祝小子怎麼來了?我記得前兩天才聽那誰說你公司給你批的學業假到期了。”
“昨天剛到期,下午就開始簽合同了。”祝語接着道,“上次您說的話劇合集我看完了,這是我做的一些筆記,想請您過過目。裡面還夾了一份我寫的劇本,想請您一并幫我看看。”
鄭鴻霖接過他的筆記本,仔細地翻看起來。紀千詞一看他沉入思考,旋即拉拉祝語到一旁坐下靜候他的評判。
祝語沒練過字,字體天然帶些正楷,但結構松散,排起一頁倒是花哨不失嚴謹。鄭鴻霖看得極快,時不時拿鉛筆在上面勾畫标注,不久便招招手示意祝語過去。
“進步很大。”鄭鴻霖贊許道,“你其他方面都很拔尖,劇本創作算是你的薄弱項,你的筆記記得很清晰,劇本寫的也算優秀,但是祝語……”
他話鋒一轉:“這個劇本在我這裡算優秀,若是拿到安和那裡去,就隻能算算是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