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葉片猛然震顫,每片葉尖都激射出一道血線,穿透牆壁消失在夜色中。
不過三息之間,院外傳來此起彼伏的破空聲。
透過窗棂可見二三十道身影跪伏在月光下——正是那些被種下魔種的内門弟子,包括先前被支走的兩人。
他們面目木然,雙眸滲血,不見瞳仁,隻剩一片赤色混沌。
溫青淮垂眸輕笑,指尖撫過窗棂,落在那株猩紅妖植頂端。黑色花苞半綻未開,内裡似有活物蠕動。
——她本可以如往昔般,徐徐圖之,無聲無息地盜走啟天鼓。
但她已等不及了。
今夜,便是行動之時!不僅如此,為确保萬無一失,溫青淮決定将多年潛伏煉化的所有魔種盡數激活。
“去。”
她指尖在花苞上輕輕一叩,庭中跪伏的弟子同時擡頭,脖頸發出“咔嗒”脆響。下一瞬,他們的身影如被夜風撕碎的紙人,無聲消散。
他們離去的步伐依然踩着雲清宗的《踏雲步》,連守夜管事見了,也隻會當是弟子們結隊夜修。
這些被種魔者無一察覺,于旁人眼中,不過是些驟然堕魔的可憐蟲,誰能想到與噬魂教有關?
省了些時日,又掩人耳目……
溫青淮站起身,随手撫平雲清宗道袍上的褶皺。那張溫潤如玉的面孔陡然變得淩厲,眼底閃過一絲陰冷笑意。
多年的僞裝,今日終可卸下了。
不過距離她正式出場還有段時間。
在此之前,她還要去……
溫青淮正欲離開,忽聞一聲尖銳貓叫。
隻見一道黑影自窗棂竄入——那隻總來藥園偷靈草的雙尾玄貓"幽煞",此刻正弓着背在屋内焦躁踱步,鼻尖急促翕動,似在捕捉某種轉瞬即逝的氣息。
“喵嗚!”幽煞的琥珀色豎瞳緊縮成線。
方才明明嗅到滔天魔氣,怎的轉瞬間消散殆盡?它狐疑地蹿上案幾,沖着溫青淮的背影叫了一聲。
喂!是你搞的鬼嗎?
溫青淮腳步微頓,餘光瞥見那團熟悉的黑毛球。若是往日,她定要揪住這偷藥賊的後頸教訓一番。
但此刻……她撫過袖中躁動的魔種,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出。
幽煞炸開的尾巴緩緩垂落。
這個總笑着喂它靈草的溫長老,方才看它的眼神……竟像在看一塊死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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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神池畔,十二道鎮守金符流轉如常,唯獨西南角的符箓忽地無風自動,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禦瑾眸光微凝,擡首望向結界之外:“何人?”
“仙尊!”一名身着内門弟子服的少年跌撞闖入結界邊緣,傷口不斷滲出粘稠黑血,将月白校服染成猙獰的潑墨畫——這正是被高階魔氣侵蝕的特征。
“鎖天阙突現大批堕魔弟子,已連破三重禁制!泠風長老與衆師兄師姐皆已負傷,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禦瑾眉頭輕蹙:“宗主與諸位長老何在?”
“回仙尊,宗主攜諸位長老前往仙盟,為問道大會議事去了。”弟子聲音急促,“如今宗内……唯有您能主持大局!”
禦瑾廣袖中的本命劍"墨刑"發出嗡鳴。她瞥向池中央的清漪,少女眉心金色狐紋正劇烈閃爍,這是淬體最關鍵的時刻。
啧,偏偏在這個時候。
“麻煩。”她齒縫間擠出一聲冷哼,劍指淩空劃出九道雷紋,瞬間在池面結成新的封印結界。
“守月。”
禦瑾将一枚泛着紫電的玉簡抛給守月。
守月慌忙伸手去接,玉簡入手時電得她指尖一顫:“仙尊,這…”
“我即刻前去處理,你在此全力護法。一旦金紋轉黑,立刻捏碎玉簡!”
言罷,她衣袂翻飛間已掠至殿外,沉聲道:“傳令下去,即刻開啟護山大陣,所有弟子退守玉衡殿!”
寒眸中雷光驟閃,墨刑出鞘的刹那,整座大殿的溫度驟降。
“礙事者——”
她嘴角勾起殘忍弧度,
“與魔同戮。”
鎖天阙外,一片混亂。
身着相同白色校服的弟子戰作一團,唯有幾位親傳弟子的衣飾略有不同,在混戰中勉強能辨敵友。
“該死!”一名弟子揮劍格擋,怒喝道,“這群魔族專挑宗主不在時作亂!”
“師兄當心!”另一人急聲提醒,“宗内怕是混進了魔族奸細!”
劍刃相撞迸出刺目火花,一名弟子側身揮劍砍到魔人堅硬的身體上,“铮”的一聲,虎口震裂鮮血直流。
“左側!”
身後同門急呼,卻見三道裹挾魔氣的劍芒已襲至面門。那弟子倉促側身,仍被劃破肩頭,校服裂口處頓時滲出紫黑血迹。
混亂中,幾道清冽肅殺的琴音破空而來——正是清漪與泠風長老合奏的鎮魔曲。
此曲既能壓制魔氣,亦可助修士固守靈台,抵禦侵蝕。
然而魔人數量太多,清漪雖以音律震退近身之敵,卻仍防不住背後偷襲。她指尖一劃琴弦,氣勁蕩開,逼退數名魔人。
擡眸時,她看清了那些猙獰的面孔——赤目長牙,确與尋常魔人無異。
但……
總覺得哪裡不對。
清漪的指尖在琴弦上驟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