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玉霄嶺的夜風突然灌入靜室,吹得燭火劇烈搖晃。
“吱呀——”
門軸轉動的聲響像是鈍刀割在神經上。
幽若璃下意識攥緊裹身的薄被,緩緩擡眸,看向靜室的闖入者。
溫青淮的身影被拉得扭曲變形,在地上投下張牙舞爪的暗影。繡着金線的鞋尖踩在白色毛毯上深陷一個坑,皮毛淩亂彎折在她腳下,被灰塵染髒。
“呵,果然和教主預料的相同。”溫青淮俯身,伸手掐住幽若璃兩腮,眼中滿是輕蔑與嫉妒,“瞧瞧你這凄慘的樣子。”
她手上逐漸用力,眼中快意更甚,将幽若璃的臉頰掐出深紅指印:“要是教主見到了指不定怎麼心疼呢,隻可惜……”指甲陷入肌膚,“你永遠也回不去了。”
“沒人……可以跟我搶阿燼!”
幽若璃被迫仰起頭,脖頸繃出脆弱的弧度,卻仍直視對方。她眼中沒有絲毫畏懼,隻有淡淡的嘲諷:“我從不需要…”嘴角鮮血滴在溫青淮手背,“…她的憐憫。”
——夜風驟停。
溫青淮的瞳孔猛地收縮,眼中怒火更盛。
她指尖在袖中掐進掌心,臉上卻浮現出甜膩的笑容:“是啊…”突然拽起幽若璃的長發,“是阿燼自己…”将她的頭重重撞向床柱,“…瞎了眼!”
幽若璃悶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她的話總是會精準刺痛溫青淮的弱點。
悶哼聲讓溫青淮心頭湧起一陣扭曲的快意。
她松開手,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蒼白的額角漸漸浮現淤青,眼中滿是得意。
忽然從袖中掏出一個玉瓶,臉上浮現出虛僞的關切,“好心給你送解藥…”她傾倒瓶身時,眼中閃過一絲戲谑,“可惜阿燼沒說給幾顆。”
丹藥“嗒”地落在雪白的毛毯上,彈跳兩下,在毛毯間碾出灰色的痕迹。溫青淮擡腳輕輕一踢,丹藥滾到幽若璃膝前。
“現在我覺得…”她起身時,發梢掃過幽若璃唇邊未幹的血迹,“你連這一顆都配不上。”
幽若璃盯着膝前沾灰的丹藥,牙龈咬得發酸,卻始終未動分毫。月光透過窗棂,在她長睫下投下一片倔強的陰影。
溫青淮最讨厭她這幅清高的樣子,這個卑賤的爐鼎,這個靠着媚術上位的玩物——
憑什麼敢用這種眼神看她?
憑什麼能得到阿燼的垂憐?
憑什麼…憑什麼!
若不是阿燼說留她還有用,她恨不得現在就殺了她。想到這裡,溫青淮眼中殺意更濃。
但是,把她這張最令人厭惡的臉毀掉,還是可以的吧?
“呵…”她突然低笑出聲,從腰間抽出一把鑲着寶珠的匕首。刀鋒在月光下泛着幽藍的光,映得幽若璃的眉眼格外平靜。
就在刀鋒即将刺破肌膚的瞬間——
“轟咔!”
一道紫電如天神之鞭抽落,整座玉霄嶺在雷聲中戰栗。
溫青淮瞳孔微縮,匕首“咣當”落地,她驚愕地望向窗外——
紫雷猶如遊龍,在萬丈蒼穹之上的雲海翻騰雷光最盛處。
一道漆黑身影踏空而立,銀發如瀑,黑袍翻湧似永夜降臨。僅是驚鴻一瞥,便讓人雙目刺痛淚流。
瞬間整個雲清宗恍如白晝!
“咳!”幽若璃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單薄身軀被無形威壓死死按進床榻,連喘息都成了奢侈。
透過血色朦胧的視線,她看見溫青淮化作一縷黑煙破窗而出,連剛拿出來的寶珠匕首都棄之不顧。
再出現時,身影已在千米之外的半空。
卻未察覺,錦被之下,那張精緻的臉上正浮着譏諷的笑。
——這究竟怎麼回事?
那些派往鎖天阙的魔種,竟在同一瞬間全部失去了感應!
難道是禦瑾仙尊?
溫青淮瞳孔緊縮——這不可能!她明明派了誘餌去沐神池……
莫非幽若璃對教主說了謊?不,這更不可能,剛才看她的樣子正是噬心蠱發作之時,若無解藥隻能等死。
所有魔種幾乎折損了一多半的溫青淮手心掐汗此時顧不得其他,看來現在越快将啟天鼓拿到手才好。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可惡,究竟漏算了哪一步?!
想到此處溫青淮内心越發不安,咬牙催動遁術,朝鎖天阙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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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瑾仙尊從天而降,宛如雷電的神邸,但隻有她自己知道,為鎮壓心魔自封的半數修為正在反噬,體内靈力如脫缰野馬在經脈中肆虐。
剛才本不該使用那一擊,但沐神池那面容不得半點意外。
她不得不選擇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速戰速決——即便要承受靈力暴走的反噬,即便會讓本就未愈的魂魄舊傷雪上加霜。
“铮——”
墨刑劍在手中嗡鳴。
禦瑾垂眸瞥見劍身裂痕,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狼狽。
突然。
袖中的鎖魂玉裂紋越來越大,隐隐有破碎的昭示。禦瑾身形微晃,卻在踉跄的瞬間硬生生穩住。
她閉目凝神,神識掃過四周,确認無人後終于放任自己單膝跪地。
染血的指尖在青石闆上劃出五道猙獰血痕,卻仍挺直着脊背。
絕不能被窺見這副殘軀。
若有人見——那就隻能…殺……
“禦瑾仙尊受傷了?”
帶着難以置信的顫音,從陰影處傳來。
禦瑾瞳孔驟縮,指節在劍柄上收緊。
來者正是溫青淮。
方才在鎖天阙外看見那片紫電肆虐的焦土,滿地魔種殘骸時,溫青淮就該放棄了硬搶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