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蘅阖目凝神,識海中泛起漣漪:“前輩既是一縷殘魂,為何能長存不滅?”
老狐狸的神魂在紋身處微微發燙:“說來也是機緣巧合。那日在沐神池中,靈犀桃的靈力太過精純,老夫借此穩固了幾分神魂,這才得以寄居在你的青丘紋身之上。”
他頓了頓,狐火在識海中躍動:“老夫自然不會白占便宜。畢生所學的功法秘籍,還有隕落前洞府中的珍藏,盡數贈予你便是。”
“這……”白思蘅一時語塞,自從幽若璃出現後,機緣巧合之事接二連三,讓她有些無所适從。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顔,不知此刻又在何處。
“莫要推辭。”老狐狸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你既然是青丘神使,便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何況老夫能保住這縷殘魂,還多虧了你。”
白思蘅聞言心神劇震,指尖不自覺地撫上後腰的圖騰。
那些萦繞心頭的夢境碎片忽而清晰起來。
她脫口問道:“前輩既識得這紋身來曆,可知晚輩曾夢入一處奇異所在?那日恍惚間闖入一處異境,瓊樓玉宇間盡是狐影蹁跹,似在舉辦什麼盛會……”
說到此處,她忽然頓住。背上圖騰毫無征兆地灼熱起來,恍惚間似又聞到夢中那縷若有若無的桃花香。
老狐狸的神魂在識海中放聲大笑,狐火歡快地躍動着:“哈哈哈……小丫頭不必驚慌。此乃青丘狐族的天賦神通——所有血脈覺醒的青丘狐族皆可魂遊太虛,共赴青丘宴。”
老狐狸的狐火還在識海中搖曳,忽然被一縷清越的琴音打斷。
那音律如清泉漱石,每一個音符落下,白思蘅感覺築基期的修為愈發穩固,那些因突飛猛進帶來的虛浮感,正被一絲絲撫平。
白思蘅還有許多疑惑要問,可也不得不聞聲而停。
琴音漸近,她循聲望去。
但見晨光中,一襲鵝黃衣裙的溫婉女子正端坐竹亭,膝上橫着一把鎏金古琴。女子指尖輕攏慢撚,琴弦震顫間有細小的金芒流轉成調。
似是感應到注視,女子倏然擡眸。四目相對的刹那——琴音戛然而止。
一雙眸錯愕,另一雙像是含了汪春水。
“清漪師姐?!”白思蘅先是一怔,繼而眉眼舒展開來。
她上前兩步,自從兩人在倉廪院分别後,應該過了數天,當時清漪師姐還因除魔受了内傷,臉色蒼白如紙。如今看來,不僅傷勢痊愈,氣色更勝從前。
更讓她意外的是,這處僻靜竹屋連幽煞都不常來,師姐又是如何尋到的?
清漪見白思蘅走向她,唇角微揚,眼波盈盈似三月春溪。
她擡手将一縷散發别至耳後,“多日不見,”聲音溫軟似潺潺溪水,“師妹出落得愈發靈秀了。”
白思蘅“師姐怎會……”
“師妹這住處倒是清幽,讓我好找。”清漪擡手拿出白思蘅一直帶在身邊的玉蕭,“多虧這箫上靈氣引路,方能尋得此處。”目光像是不經意間掃在蕭上的冰痕小字思蘅·璃,随即很快重新看向白思蘅。
白思蘅指尖一顫,莫名有種被窺破心事的窘迫。
她強自鎮定道:“多謝師姐挂念,師姐的傷……”
“已無大礙。”清漪語聲溫軟,卻在不經意擡袖時,露出腕間一道未愈的傷痕,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粉色,轉瞬又被鵝黃廣袖遮掩。
“師妹的傷如何了?”
白思蘅搖搖頭“也痊愈了……”
“是嗎,那便好。”清漪眸光如水,“我聽聞師妹回府,特來送還那日落下的玉箫。”她輕移蓮步,執起白思蘅的右手,将溫潤玉箫放入掌心,“原想撫琴相候,不想驚擾了師妹清修。”
指尖相觸的刹那,清漪瞳孔驟然收縮。她分明感知到,白思蘅經脈中流淌的靈力已臻築基之境!
若她沒有記錯,幾日前思蘅師妹的修為還在煉氣中期。
“不過幾日,師妹竟已築基!?”
白思蘅背脊一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箫身:“嗯…機緣巧合……”
修為暴漲一事果然瞞不過金丹修士的感知,這讓她心頭湧起一陣惶恐——往後該如何自處?
清漪見狀莞爾,眸中春水般的溫柔未減,廣袖輕拂間掩去眼底的驚詫:“修真界中,偶有修士得遇奇緣,連破數境也是常事。”她語聲潺潺,似在寬慰,指尖卻在袖中細細摩挲着方才觸碰的餘溫。
那絕非尋常築基修士該有的氣息,反倒像是…她不着痕迹地瞥向白思蘅頸後,那裡隐約有金紋流轉。
“師姐說得是……”白思蘅聽了垂首應答,心頭湧起陣陣愧意。想起前些時日執行碧晴獸任務時,自己竟對這般溫柔的師姐生出猜疑,不禁耳尖發燙。
清漪忽而正色:“近日又有魔族潛入宗門,已傷了不少弟子。”她指尖輕撫琴弦,帶出幾個沉郁音符,“連内門弟子都折損數人,師妹平日須得多加小心。”
“魔族?!”白思蘅聞言一怔。這是本月第二次聽聞魔族入侵的消息了,如此頻繁的襲擾,在宗門曆史上實屬罕見。
她下意識攥緊玉箫,指腹重重擦過‘璃’字刻痕。上次遭遇的玄鐵螳螂已讓她見識到魔族的可怖,如今竟又……
也不知清漪師姐所說的“已傷了不少弟子”中,幽若璃師叔在不在其中。
“多謝師姐提醒。”她強自壓下心頭不安,聲音卻比想象中更幹澀,“思蘅會多加小心。”
見白思蘅雖乖巧颔首,面色卻略顯蒼白,清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這才抱起古琴。鵝黃色的裙擺掃過青石小徑,漸漸隐入晨霧之中。
待清漪身影完全消失,白思蘅立即起身。
玉霄嶺的路她再熟悉不過,隻是這一次,腳步比往常都要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