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師姐?”她下意識起身,玉箫在手中轉了個漂亮的弧度。
恰在此時,山風驟起。
翻湧的雲海中,那人廣袖飛揚,霧散處露出一張清冷如玉的面容——幽若璃就這樣毫無征兆地撞進她的視線。
“小師叔!”
白思蘅的聲音在山崖間蕩開,眼中光華大盛,連帶着手中玉箫都泛起瑩瑩微光。
聽到那聲帶着驚喜的“小師叔”,幽若璃緊抿的唇線似乎松動了半分。
碧睛獸歡快地低鳴一聲,親昵地蹭着白思蘅的裙角。忽而周身泛起青光,身形竟縮成幼崽大小,一躍跳入白思蘅懷中。
白思蘅下意識接住,指尖輕撫過它泛着青光的絨毛,眉眼間盡是溫柔。
幽若璃眸色一暗。方才舒展的心緒,此刻又被莫名的不悅取代。她不動聲色地看着白思蘅熟練地托住小獸,指尖輕撓它下巴的模樣,廣袖中的手不自覺攥緊了寒玉墜。
她倒是不知道兩人牽扯頗深。
“思蘅師妹,可讓我好找。”清漪适時上前,鵝黃廣袖翻飛間抖出一張金色生死帖,薄如蟬翼的箋角在她頰邊輕輕一蹭,“師姐親自送帖,你卻隻顧逗弄碧晴獸,連看我一眼都不肯……”尾音低低一轉,像嗔似怨。
白思蘅擡眸,對上清漪那雙濕潤溫婉的眸子。冰涼的金箔貼在肌膚上,壓出一道明顯紅痕。
她趕緊後退一步,回道:“多謝師姐送帖……是…思蘅的失禮。”聲音裡帶着幾分忐忑。
看到幽若璃親自來找自己,白思蘅擔憂忐忑的心裡,又不由得泛起一絲甜蜜。
可餘光裡,幽若璃依舊靜立如霜,連衣袂都不曾晃動分毫。
白思蘅心頭那點甜意頓時凝成了冰——小師叔這般沉默,怕是氣得狠了。
懷中溫軟小獸發出舒服的咕噜聲,白思蘅卻感覺抱着塊燒紅的炭——幽若璃那幾乎凝成實質的冰冷視線,讓她指尖都微微發僵。
“帖已送到。”清漪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指尖輕彈,那張薄如蟬翼的金色生死帖便穩穩落入白思蘅空着的左手中。
“據說對手是個火木雙靈根,最擅長用劍,功法詭谲,師妹……可要萬分當心。”清漪語氣溫婉,目光卻似不經意地掠過一旁靜立如冰雕的幽若璃。
接着她蓮步輕移,走向恢複巨獸形态的碧睛獸,輕撫鬃毛。
看向白思蘅,眼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關切:“這斷月崖終年罡風刺骨,靈氣駁雜難馴,師妹獨自在此備戰,着實讓人憂心。就讓碧晴獸在此處陪你吧,它雖頑皮,但它天生能梳理紊亂靈氣,對療愈内外傷也頗有奇效。”
她話音一頓,隻見碧晴獸青光一閃,低吼一聲,身形迅速縮小,再次化作幼崽模樣,輕盈地躍回白思蘅腳邊,仰頭用碧綠的大眼望着她。
“清漪告辭,不打擾師叔和師妹了。” 清漪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鵝黃身影轉瞬便沒入翻騰的雲海,消失不見。
崖頂驟然隻剩下兩人一獸。
山風卷着雲霧的濕潤,吹得白思蘅的心潤潤的,像在下一場小雨。
她抱着小碧睛獸,不敢擡頭去看幾步之外那尊冰雪雕成的人影。小獸似乎也察覺到氣氛不對,安靜地蜷縮着,碧綠的大眼好奇地偷瞄幽若璃。
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雲霧無聲流淌,還有……那幾乎要将人凍僵的沉默。
白思蘅心跳如擂鼓,鼓起畢生勇氣,終于嗫嚅着開口:“若璃,我……”
一時不知從哪裡開始解釋。
“你與她,”幽若璃冰冷的聲音比她的人更先一步抵達,刺破空氣,打斷了白思蘅的話。她緩緩向前踏了一步,足下凝結的冰霜無聲蔓延。“何時變得如此親近?”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緊緊鎖住白思蘅懷中的青色小獸,那眼神,仿佛在看什麼礙眼的髒東西。
白思蘅一顫,慌忙解釋:“沒、沒有很親近!清漪師姐她……她真的隻是來送帖的!這碧睛獸是之前做任務喂養的,所以見我比較熟悉,它性子活潑,見人就親……” 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幽若璃的臉色似乎更冷了,周身散發的寒氣幾乎讓崖頂的溫度驟降,懷中的小碧睛獸都打了個寒噤。
“你倒是膽子變大了,”幽若璃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裹着冰碴子砸下來,“剛突破到築基,就敢接下内門弟子的生死戰書。”
她向前又逼近一步,足下蔓延的冰霜幾乎要觸到白思蘅的鞋尖,目光卻不再看那礙眼的小獸,而是銳利地鎖住白思蘅的眼睛,“如此‘大事’,卻連一聲知會……都覺得多餘了?”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極輕,尾音幾乎淹沒在山風裡,卻帶着一種沉甸甸的、被刻意壓抑的質問。
白思蘅的心猛地揪緊。
小師叔這話…是在怪她,更是在…失望?她從未聽過幽若璃用這樣壓抑的語氣說話。
她張了張嘴,急切地辯解:“不是的!我、我本想第一時間去玉霄嶺告訴你的!隻是…隻是突破後氣息不穩,又突然接了戰帖,心緒紛亂,想着先找個地方冷靜下來,理清頭緒……” 她越說越急,眼眶微微發紅,“我怕…我怕你知道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