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許年受寵若驚,連連道謝。
顧文素受不了别人跟他客氣,“你别這樣,搞得我壓力很大。高考加油,冷皓宇在A大等着我們呢,到時候我們兩個結伴,在冷少身邊蹭吃蹭喝,一起靠着冷少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冷皓宇:“你再胡說八道,就等着挨揍吧。”
他們剛聊完,就聽見前方的落地窗被人從外面叩響。
駱明驕穿着園丁的工作服,手裡拽着一根很粗的水管。
他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水管。
顧文素和冷皓宇一頭霧水,方許年則是興奮地坐直了身子,然後鄭重其事地點頭。
用于澆花的水管套着噴頭,噴出來的水流很是細密,讓灌木叢上方出現了一道小型的彩虹。
下方是蔥蔥郁郁的灌木叢,擁擠的翠綠葉片沾了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有的葉片形狀像小勺子,就留下了一些水,那些水像鏡面一樣反射着陽光的明亮。
在閃亮又刺眼的灌木叢上有一頂彎彎的帽子,是七彩的帽子。
很漂亮,非常漂亮。
如果是下午,夕陽的餘晖灑得遍地都是,那閃着金光的葉片和小小的彩虹會是最耀眼的添色。
方許年看得很專注,他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留下了這道屬于友誼的彩虹,也紀念着童年那道帶着魚腥味的,名為“遺憾”的彩虹。
他的手機像素一般,照片有些模糊,但是很幸運地将彩虹拍得清楚,而彩虹後面那個穿着黑色防水工作服的少年就很模糊,隻能看出是個高挑的男性,看不清具體的樣貌。
将這張圖片設置為屏保,方許年用力攥着手機,感覺這一刻好幸福。
雖然有好幾個旁觀者,但這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彩虹。
顧文素:“明驕在幹嗎?玩水?”
冷皓宇看到了方許年的專注,他拽着顧文素到餐廳坐着吃松子,然後小聲跟他說:“是彩虹,應該是他們的約定。所以你别在哪兒礙眼,讨人嫌。”
顧文素“哦”了一聲,然後後知後覺地開始鬼叫。
“竟然是剝開的松子,駱叔叔也回來了嗎?”
田阿姨在廚房煮甜湯,聞言回答道:“駱董和覃董都回來了,不過駱董今早五點就出差了,覃董和明則八點去了公司,老爺子十點出門的,去附近的公園看鳥打太極。”
駱爺爺喜歡鳥,但是不愛養,所以總去附近的公園看别人養的鳥,借機玩一會兒過過瘾,順便在公園鍛煉,也會跟人下象棋消磨時間。
中午家裡一般沒什麼人在,也就晚飯時間熱鬧些。
駱明驕朝着方許年勾手,讓他出去。
等人出來後,駱明驕塞給他一套防水工作服,“你套上衣服以後自己弄,這個很簡單的。”
等到真正上手,方許年才發現其實也不簡單,水管有些重,水流的沖力很大,需要一些力氣控制住水管左右移動。
他雙手環抱着水管,羨慕地說:“你竟然用左手就能控制它,你好厲害。”
駱明驕得意挑眉,“我是左撇子。”
“你的力氣很大。”
駱明驕:“我喜歡戶外運動,力氣大點也正常。你玩會兒,玩夠了我們出去吃飯,下午去農莊,然後在哪兒過夜。明天玩什麼我再想想,先把今天過完再說。”
方許年下樓的時候駱家其他人都已經出門了,田阿姨單獨給他做了飯,是很好吃的清蒸魚和清炒菜苔,還有肉丸豆腐湯。
因為是專門給自己做的,所以他覺得隻吃一點很不禮貌,所以就強撐着把桌上的菜都光盤了,現在肚子還在撐着。
“你餓了嗎?我吃過午飯了,還沒有餓。”
駱明驕也不太餓,他剛睡醒,沒什麼胃口,“那等會兒直接去田莊玩,餓了就在那邊随便吃點什麼。明天再帶你去吃好吃的,有一家很好吃的日料,他家的海鮮還行,你應該會喜歡。”
方許年很興奮:“好!”
他有察覺到方許年喜歡海鮮,平時去食堂吃飯,隻要打菜的窗口出現魚蝦,他都會很開心。
那隻是并不新鮮的河魚和凍蝦,賣相一般,露出來的刺亂七八糟的,每回都看得駱明驕頭皮發麻,他不明白,這種菜真的不會讓學生卡嗓子嗎?
方許年卻說,這些魚煮之前都炸過,魚刺也是脆脆的。
魚刺都被炸脆的魚,還能吃什麼呢?
駱明驕嘗過方許年盤子裡的魚,魚肉又幹又柴,醬的味道很重,吃不出魚的味道,也吃不出魚的口感,詐騙程度堪比魚香肉絲。
而且,他昨晚跟方許年閑聊的時候還有一個猜測。
小小的方許年停在那輛賣魚的車前面,真的隻是因為那道彩虹嗎?
一點點破碎的彩虹顔色,出現在高高的水罐車上方,為什麼會被一個小學生注意到呢?
在他最開始擡頭的時候,他想看的是彩虹還是魚?
他是因為那道彩虹而挨罵,還是因為不敢索取“魚”,所以就騙自己隻是看彩虹而已。
既然那道彩虹在記憶裡那麼深刻又那麼震撼,那為什麼會記不住當時的顔色?
駱明驕隻能想到一個理由,那就是眼睛雖然看向彩虹,但心裡想的不是彩虹。
這樣的猜測永遠也無法被證實,因為連記憶的主人都會自己騙自己。
猜測存在的目的隻是讓駱明驕覺得心酸,他很想出現在那個小學生面前,告訴他:“如果你喜歡彩虹的話,我家裡有。如果你喜歡魚的話,我家也有。所以不要站在這裡了好嗎?去我家做客吧。”
就像方許年的遺憾隻能是遺憾一樣,駱明驕認識方許年後産生的遺憾也是一樣的結局,永遠隻會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