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平在逃跑途中發現許文秀在追他,就将人往河邊引。
相遇後兩人發生了幾句口角,然後許文秀憤怒地握着刀沖了上去,他們經曆了一番打鬥,許文秀因為頭暈落于下乘,水果刀也被姜平奪去了。
或許是長期以來的怨恨,又或是一時上頭,姜平用刀捅了許文秀。
鮮血湧出來的時候,姜平也慌了,他拖着許文秀找到了一個垃圾坑,試圖将那裡當成抛屍地點,他在垃圾坑裡找到一床髒兮兮的被子,想用那床被子将許文秀裹住然後逃離,這樣許文秀因為失血而死亡,他還有時間去别的地方為自己捏造不在場證明。
但是許文秀拼命反抗,甚至撿石頭重重地砸了他的頭,兩下,每一下都下了死手。
後面是許文秀暈過去了他才有機會逃走的,他太慌亂了,看到許文秀暈了就覺得人已經死了,匆匆用髒被子裹着人往垃圾坑裡一扔就跑了,然後因為失血過多倒在河邊。
說完後,病房裡沉默了很久。
許文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問:“姜平死了沒有?報警了嗎?”
她心裡清楚,自己是帶着刀去的,而且也率先動手了,所以這件事她有很大的責任,不管姜平死沒死,她的責任都很大。
駱明驕搖頭,“沒死呢,也沒報警。阿姨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辦,不會出事的。”
他說完就離開了病房,兩間病房隔得很近,但是他在門口站了很久。
如果他沒有出現,昨晚方許年會看到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和曾經很照顧自己的老師雙死的場面,他不知道姜平的真面目,隻知道一夜之間,對自己很好的人都離開了。
他會怎麼理解這件事?會覺得自己被抛棄了嗎?
或許會的,所以他才會痛苦,才會需要賀川那樣的人幫他擺脫痛苦,用堕落和自我放棄來消解痛苦。
正因如此,駱明驕認識的方許年才會和故事裡的方許年有那麼強烈的割裂感,也解釋了方許年行為異常的原因。
他明明知道賀川不是好人,和他走得太近不是什麼好事,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将他當作救命稻草。因為除了賀川之外,他找不到一個地方逃避那些噩耗。
駱明驕伸手推開姜平病房的門,他母親已經走了,病房裡隻有他,床頭櫃上放着一份沒動過的午飯,姜平像木偶一樣,呆滞地盯着天花闆。
伸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駱明驕冷漠開口:“這件事我們決定私了,除了你住院的費用外,我們會賠償五十萬。”
一直像木頭一樣的姜平嗤笑一聲,側過頭面色發狠地盯着他,語氣陰森地說:“私了?不可能的。那個瘋女人,我要她付出代價。”
“行,那你們報警吧,我們不怕打官司。但是你曾經做過的事也會被抖摟出來,你想要的公平,方許年也想要。”
姜平扯着臉皮笑了一聲,毫無畏懼地開口:“你們敢嗎?敢讓人知道方許年遭遇了什麼嗎?敢讓許文秀那個瘋子坐牢嗎?許文秀因為故意傷害罪坐牢,方許年的人生就毀了,他以後都沒辦法考公……”
他東扯西扯的,駱明驕聽不下去了,出聲打斷了他。
“你想多了,他的人生并不會因為母親有犯罪記錄就被影響,他的人生也并不是隻有考公這一條可以走。在這個世界上錢可以解決大部分的問題,恰巧我很有錢。”
駱明驕傲慢地審視着姜平,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任何一點優點,但是沒有,這就是一個十分普通的變态男人,仗着老師的身份侵害年幼的學生,懵懂無知的學生們尊師重道,孩童的崇拜是他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情。
他人生最大的成就也就是老師。
貶義的,利用自己的閱曆坑害學生的老師。
“幾十萬的賠償費隻是我的零花錢,我有時間和金錢陪你耗,打官司而已,我家有兩支法律團隊,幾十個人可以專門研究你的案件。許阿姨傷人這件事我們理虧,但是結合你的行為,她未必會受到多重的懲罰。”
“你這樣的人渣就不用擔心方許年未來會怎麼樣,他的未來一定比你好過千萬倍。好好養傷吧,你應該很快就能收到學校的解聘通知,到時候沒了工作的牽絆,好好準備打官司的事情。”
他說完就要走,但是還沒出門就被姜平叫住了。
“我同意私了。”
緊接着他又說了第二句,“不要影響我的工作。”
駱明驕嘲諷地勾起嘴角,他就說,這種人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在講台上對着一群年幼的孩子指點江山。在現實生活中他是失敗的,他的人生是普通的,但是在講台上,他覺得自己是神聖的。
當老師久了,他把學生眼中那個高大全能的自己當成了現實,自欺欺人地覺得所有人都會像學生那樣,對他無條件地崇拜順從。
駱明驕:“行。”
姜平:“我要一百萬。”
駱明驕止步,他轉過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姜平,饒有興趣地說:“保住工作和一百萬,隻能選一個。”
姜平猶豫了很久,才不情不願地說:“工作。”
駱明驕當場打電話給家裡的法務,讓他們全權負責這件事,要保證之後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他能随手給出五十萬,這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什麼大錢,當場就能給,但是在給之前要将所有的問題處理好,姜平這個人,以後不能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離開病房後,駱明驕給駱明則打了個電話,他想讓姜平調離A市。
駱明則答應了,甚至沒有詢問原因。
站在姜平的病房外,駱明驕不甘心地猶豫了一會兒才離開,對待那樣一個人渣,這樣的态度已經是他的極限,他能忍住不動手已經很顧全大局了。
下午方許年來了,他來醫院之前回家了一趟,給許文秀收拾了衣服和生活用品,還做了飯帶過來。
帶了兩份飯,許文秀和駱明驕都有。
還有一罐用高壓鍋壓出來的排骨湯,他坐在床邊喂許文秀吃飯,順口說了一句待會兒要去看姜老師。
許文秀被嗆到,一邊咳嗽一邊捂着被扯到的傷口臉色痛苦。
她極度抗拒讓方許年接觸姜平,但是又不想把真相告訴他,因為方許年從姜平身上感受到了太多的善意,許文秀不希望戳破姜平好老師的形象。
就算要說,也是以後再說,等到方許年更成熟一些。
駱明驕說:“我跟你一起去。”
他給許文秀使了個眼色,讓她放心。
以駱明驕對方許年的了解,他知道這件事不簡單。
自從出事後,方許年沒有問過許文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麼是他自己有了猜測,要麼就是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方許年敏銳聰明,隻要有一點蛛絲馬迹就能抽絲剝繭尋找真相。
駱明驕伸手捏方許年的後脖頸,捏了好一會兒沒有放開。
方許年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說:“别擔心,我沒事的。”
駱明驕的心情又好了,這就是他和方許年之間的默契,他們好像總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就像方許年能察覺自己每一次捏他後脖頸的意思。
這種感覺很美好,好像他們之間的溝通不需要語言,避免了一些謊言和隐瞞,隻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對方就能将你的意思猜得大差不差。
就是這樣敏銳的方許年,就是這樣默契的一段關系,讓駱明驕舍不得讓其變質。
他不想用“同性戀”這個詞毀了方許年的未來,也不想用自己冒犯的愛欲毀了這段友情。
飯後,方許年拎着一袋水果來到姜平的病房,駱明驕跟在他身後進門。
“姜老師,我是方許年,我來看看你。”
姜平那張死人臉上露出笑容,眼睛都亮了,目光灼熱地盯着方許年。
已經很長時間沒見了,記憶裡青澀乖巧的少年張開了一些,變得更加漂亮。
初中的方許年是懵懂敏感的青澀花骨朵,現在的方許年是一朵正在綻放的純白花朵,幹淨、明亮、皎潔,所有形容美好的詞彙都可以套在他身上。
就是這樣毫無污穢的,幹淨純潔的少年,時刻撩撥着姜平的心弦,讓他的目光緊緊追随着他,做夢都想将其擁入懷中。
“許年啊,許年。最近還好嗎?老師聽說你轉學了,怎麼了,岚星不好嗎?在那裡不高興嗎?有人欺負你是不是?誰欺負你?”
“在三中還适應嗎?那邊的作息輕松一點,你要自己調理,從緊張到寬松,要慢慢适應,改變自己的學習節奏,不然很容易落下。”
“你這孩子也是,畢業那麼久都不回學校看看老師,老師很想你。”
方許年坐在病房裡的沙發上削蘋果,細長的手指握住紅通通的蘋果,鋒利的水果刀劃過,削下一條薄薄的果皮,鮮紅的果皮長長地墜着,微黃的果肉暴露在空氣中,散發出清新的蘋果香。
坐在他旁邊的駱明驕下意識地靠近,深深嗅了一下,鼻腔裡便滿是蘋果的清甜香味。
蘋果的味道很常見,但是他第一次覺得這味道好聞,或許是因為這是方許年手中的味道,除了清甜之外,還有少年白嫩細長的手指。
方許年專注地削着蘋果,沒有将目光放在姜平身上。
“許年啊,你瘦了,以前身上還有點肉,現在瘦得都能看見骨頭了。多吃點,你們十幾歲的小孩子,身體最重要。”
“老師。”
一顆蘋果削好了,長長的果皮落在桌子上,規矩地盤好,像是一條鮮紅的蛇。和方許年的聲音一同落下的,還有那顆徹底暴露内裡的蘋果,它被放在桌面上的玻璃盤上,和一串提子擠在一起。
“我一直很好奇,柳雨旎為什麼要罵我‘同性戀’,江望為什麼一直說我是叛徒。以前我太懦弱了,所以就把他們的辱罵和責怪合理化,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去合理這些欺淩。”
他說話時拿起水果刀開始切水果,拳頭大的一顆蘋果被他切得大小相似,整整齊齊地堆放在玻璃盤裡。
“現在我已經沒那麼懦弱了,所以下午就請假去了岚星,去找柳雨旎和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