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也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咧嘴嘿嘿一笑,絡腮胡子就跟着一抖一抖。
沈萬安挪開眼,臉上起了一絲愠色:“讓你出門你就整成這個渾樣子?”
侞卿揉搓了兩下下巴上的假胡子,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妾身打扮成這個模樣全是為了大人考慮啊,大人您仔細想想,您此次因公出京若是路上還帶上一名女子,豈不是有辱大人清慣來正廉潔的名聲嘛。”
“再說要是被公主知曉大人此次西行帶着妾身出門,等她明年過門還不跟妾身算舊賬,妾身刻意扮醜,可都是一心為大人着想的呢……”
沈萬安自不信她那套說辭,但到底此次傾州之行她是以怎樣一副面容示衆并不重要,隻要她可以在關鍵時期索取那人的狗命即可。
想到此處,沈萬安心頭的怒氣也消了三分。
侞卿見他眉宇漸漸舒朗就知他這是已然消了氣,遂又乘勝追擊問道:“不知大人此番帶妾身來傾州所為何事?”
“殺一個人。”
“何人?”
要說沈萬安身邊高手如雲,别說是殺一個人,裡裡外外算起來就是屠幾座城也不成問題,何至于如此興師動衆鬧這麼大的陣仗隻為了去殺一個人?
難道說這東籬國還有他沈萬安會忌憚的人?
侞卿越想越不得其解,而沈萬安似乎有意故弄玄虛到底,隻閉眼假寐不肯再多答半句。侞卿見勢也不再追問,也跟着閉上眼靠在一側……
馬車行駛的速度漸行漸緩,薄暮染上層層疊疊的粉黛就挂在山頭,倏地兩道白光閃過,侞卿長刀一揮那玄色暗器便雙雙墜在她腳邊。
“有刺客,保護……”
車外突然響起一聲慘叫,“欻欻”兩聲再起,一股濃郁的血腥氣便瞬間擴散至車廂内,侞卿手握長刀擋在沈萬安身前,隻聽車外又響起一陣凄厲的馬鳴聲。
再然後他們身下便一晃,那受驚的馬兒便是發了瘋般一路狂跑不止。
劇烈的颠簸讓侞卿也有些穩不住身體,她握緊長刀就準備破車而出時,卻被沈萬安一把攔住。
他這一攔,侞卿似有所回過神來:“大人早就知道有人刺殺?”
沈萬安并沒有直接回答,隻淡然說道:“前面不過幾裡有片竹林,等到那再出去也來得及。”
他說罷馬車内便又是一陣劇烈晃動,侞卿眼眸一沉,隻得先抓緊車框再尋新機。
若是他所言為假,她不介意讓他就此命喪黃泉。
約過了六七裡路,馬車的速度果然漸漸放緩了下來,侞卿縱聲一躍飛速跳下車,她理了理淩亂的發髻之際卻頓覺腰部一空,再一回頭,不知何時翻下身的沈萬安正拿着她那把長刀,朝馬屁股用力打了一下。
那馬兒再次受了驚,在竹林裡橫沖直撞了兩下就飛速朝着山崖奔去,侞卿站在原地連成一條線的細眉,差點又豎成一道豎線。
她日日夜夜擦拭的寶刀,就被他這麼用來敲馬屁股……
侞卿心如滴血。
“還你。”
沈萬安轉過身将刀遞到她面前,見她遲遲未接這才想起來方才的唐突,又補了一句:“回去我再送你把新刀。”
“不用,多謝大人好意!”侞卿憤憤接過,抱着寶貝長刀就大闊步走在前,邊走邊嘴裡小聲絮絮念叨着:“阿刀,今日之仇他日我定為你一洗血恥……”
沈萬安不明所以望着身前憤然的身影。
不就一把破刀。
“阿刀,擇日不如撞日,今晚阿姐就為你報仇雪恨!”
*
日暮盡沉,風打竹葉聲聲作響,月光下一前一後的兩道身影便在林中越拉越長。
“今晚怕是要在這呆一晚了。”
侞卿見身後出了聲響,腳步一停答應的格外爽快:“好,那我去找點吃的。”
不等他出聲阻攔她矯捷的身影早就隐于林深處,一陣窸窣突起,沈萬安身旁便多了兩道身影。
“大人。”一随從喚了一聲。
沈萬安款款轉過身,皎潔月色就落在他肩上:“消息散出去了嗎?”
“不出明日大人墜崖的消息便會傳回京内。”
“如此甚好。”
“大人既要去傾州為何不派隋總領一同前往,何必偏要找那麼個鬼心思的人跟着?”
沈萬安眼眸一沉,嘴角微揚:“此人由她來除更為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