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舟腦中劃過那些刻意忘記的回憶,臉上神情極為諷刺,他握緊簪子,像是要把它捏碎。
她怎麼還有臉來求他,她以為當年下毒的事情他不知曉嗎,還是以為他真這麼在乎她,可以讓她随意玩弄于鼓掌之間?
他本想這輩子兩人再不相見,他便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看在她曾救過他的份上,可為何她又出現在此地,這三年刻意壓下的怒意,似乎在見到她的這一刻起,全部化為烏有,胸膛内翻滾着滔天巨浪,眼底閃過殺意,面上盡量克制了下來。
姜瑤是個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人,從見到顧舟的第一眼起,便傾心于他,自此眼底便全是他的身影,還有那夠俊毅的臉龐,這位從女誡司出來的卑賤之人,如今怎地還有臉來攀龍附鳳,是以為救過他的命嗎?可是父親助他登上太子之位的。
一山不容二虎這個道理誰都懂,姜瑤那張化着精緻妝容的臉上閃過一絲鄙夷與不屑,殿下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她,她慵懶一笑道:“這禮着實上不得台面,不如獻一支舞給殿下?”
在楚國,舞女的位置并不高,不是為奴為婢就是為姬為妾,反正是供人消遣玩樂的低等女子,而她蘇清婉雖不被父親所喜,也不受如今那位殿下的在意,可她不願意被人輕辱,尤其是面前這個不懷好意之人的屈辱。
蘇清婉朝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望了過去,他那張矜貴的臉上隻有冷漠,她原也想着,以前他孤立無助才會被打入冷宮那等陰冷之地,出來畢竟是費了一番功夫的,所以他或許對這位姜小姐存有幾分利用的心思,不過此時看來也未必。
或許他在那冷宮呆久了,知道了權利的好處,而自己大概成了他最不願意提及的過去,那一段屈辱的過往。
沒有人能明白她心底深處的痛恨,她心底有爆發的沖動,那麼這些年,她算個什麼呢?他握住權利的踏腳石?她所堅持的那份執着又算什麼?
蘇清婉深深吸了一口氣,将心底的那份焦急壓下去,将所有的委屈與苦水一并壓了下去,她挺直了脊背站在那兒,眼裡有着不被強權所壓倒的高傲,“太子殿下,不知臣女這簪子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這枚玉簪是他曾親手為她帶上,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念想,是她在冷宮那三年來唯一的裝飾物,也是她三年傾盡所有的見證,她是尚書府的小姐,本可錦衣玉食,後半生無憂,這是她的質問,難道這三年真的可以化為烏有,他為了權利真的可以抹掉過往,忘記她?
顧舟眼裡盡是冷肅之色,同時夾雜着一絲威嚴,“蘇娘子,你父親身為禮部尚書,卻做出如此谄媚之事來,如今蘇府犯了事,他教子無方,這是想用你這個蘇家嫡女來換取他庶子的平安不成?聖人罰他在家中反省,是嫌這處罰輕了麼?”
話裡話外皆是輕視,還有濃濃地威脅,蘇清婉就算是泥捏的人,心裡也沖滿了怒火,“太子殿下難道忘記了不成,這枚玉簪是殿下曾經送與臣女的,臣女如今不過是把它物歸原主。”
她挑明了話語,話裡亦是帶着斷情絕義的态度。
高傲如她,處于這般境地,卻是不屈不饒,可她憑什麼還能如此淡定呢?以為她下毒之事,他全然無知嗎?不過是個虛僞的女人罷了,不過也是個可以為了強權抛棄他的人罷了,顧舟眼底隐藏着殺意,手上把完着那支玉簪,“孤怎不記得送過你如此粗俗之物。”
聞言,蘇清婉的臉霎時間白了,本就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她的唇微微顫抖了下,細細的眉緊蹙,眼眶發酸發澀,這麼些年,被他輕輕地一句話便否決了,仿佛被人重重一擊,或許她才是被利用的那個。
而她還傻傻地念了他這麼些年。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蘇家想要投靠太子,可很顯然的,太子并不接受蘇家的投靠,甚至有些嫌棄,衆人對這位蘇小姐很是憐憫。
大概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同等的回報!
蘇清婉莫名便想起了曾經的一幕,冷宮那間陰暗的小房間内,他捧着她長滿凍瘡的手,一滴滾燙的淚倏地滴入她掌心,仿佛燙熱了她的心。
那時他一句話不說,她都能感覺到那個少年是心疼她的,無形中便覺得,為他做什麼都值當了。
可如今一身傲骨全被磨平,翅膀因他而折,卻還有當着他的面被欺辱,這是蘇清婉從未想過的一幕,他冷漠她無視她,卻還能輕視她,這真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嗎?
這時朝中的李大人站了起來,他聲音裡帶着一絲譏諷,“這蘇家如今甚是小家子氣,實在上不得台面,這種小玩意是打發叫花子,這是不把皇家放在眼裡。”
這時又有别的官員提議,“太子殿下,這蘇家難登大雅之堂,既然她蘇家送的出手,要不就讓這蘇娘子再給太子殿下起舞一曲以表祝賀。”
衆人很快明白過來,這兩位官員乃是相黨,很明顯是想要羞辱蘇家的臉面,蘇清婉若是跳了這舞,從此以後必定被人看輕,一個官家小姐淪落成了歌姬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