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失一個死士,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越知初還在回味這兩條消息時,江遇示意他們到了。
馬車停在了北街與西街交界的路口。
江遇解釋,災民窮困,又長期挨餓,其中不乏窮兇極惡之徒,見到馬車進陋巷,難免不生出歹念——還是停在外巷,低調些走進去為好。
越知初沒有反駁,随他下了車之後,才低聲确認了兩件事。
一是,雇來的馬車夫是否可信;
二是,災民為何還在挨餓?安恒之死後,衛指揮使司不是每日都在放糧麼?
江遇也很快答複:“馬車夫是蟻部的人,可信。至于放糧的事……稍後見到周運,正好一同細說。”
越知初眼睛一亮:“蟻部也滲透進禹州了?”
江遇一臉自豪:“天下之大,何處無蟻。”
越知初聞言,也露出肯定的笑容。
二人很快整理了步伐,一同走進北街。
北街很長,開始的一段路雖然蕭條,卻還算安定。
街道兩旁,多是破敗的房屋和廢舊的鋪面,若不是熱火朝天的蓮雲齋開在了這裡,北街幾乎已成了一條“死街”。
越知初打聽過,在禹州府被朝廷正式封為“天下六府”之一以前,北街其實還是熱鬧的。
那時候的禹州城,遠沒有如今這麼龐大的規模,和那麼繁榮的商業。
東街,也是在禹州府被朝廷下令擴大地界、廣頒減賦令之後,才逐步發展成了如今欣欣向榮的模樣。
在那以前,禹州城還有不少居民,祖上幾代都住在北街,也有不少祖傳鋪面開在北街。
隻是朝廷的新令一下,加之禹州府的官令,新的禹州府,東西南北四條街,都被做了不同的規劃。
東街被劃為商業市集之後,不少店鋪響應了官府減賦的号召,主動搬去了東街。
少數沒搬的,也在發現北街生意越來越難做、客人越來越稀少之後,不得不順勢也遷走了。
至于北街的規劃,最初,府衙的新令是說,北街将會被官府征用,拿來打造一條風景絕美的“雅街”。
具體怎麼改造,府衙還沒來得及公布,旱災就先來了。
禹州府自從擴大了治理範圍,除了原先的禹州城,周邊的大浮山、弱烏海、廓山、李家村所在的北郊——大片大片的農田,都被劃入了禹州府。
如此一來,廣袤又複雜的地域,讓禹州府時常遭受秋旱侵害。
自八月開始,時常會好幾十天,全無降雨。
但又因着靠海,若天遂人願——真下起了雨,也是沖擊力十足的暴雨,通常還會伴随狂風。
狂風摧枯拉朽,暴雨引發蟲害,非但對解決旱災無益,甚至雪上加霜。
如此往複,對僅靠種植莊稼糊口的農戶們而言,無論發生哪種情形,皆是滅頂之災。
因此,朝廷幾乎年年要給禹州赈災。同時為求治本,還得興修水利,興建山道。
如此一來,府衙便沒有額外的财力和精力,去顧及原本計劃的“雅街”了。
原本熱鬧的北街,也就漸漸這麼荒置了。
如今,時間已近晌午,越知初和江遇靜靜地走在北街上,很快就路過了北街唯一的例外,蓮雲齋。
不出她所料,蓮雲齋大門緊閉,門上貼了告示:店内整修,暫時歇業。
越知初沒有過多注目,腳步也未曾停留,跟着江遇繼續向裡,慢慢走入了愈發荒敗的……北街深處。
一邊走着,越知初心裡一邊不由自主地感歎:若非蓮雲齋的猝然出現,她隻怕壓根不會注意到這條不起眼的街道,更不會有機會,在白日裡親自來此處尋人。
可自打她住進在大浮山腰的墜葉,她同這條令人望而生畏的北街,就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捆到了一起。
江遇是在北街救周運時遇襲,受的傷;
莫掌櫃,是她打算在北街引蛇出洞時,果斷反殺的;
蓮雲齋内陰森的地洞,是她在北街追蹤祝府的馬車時,意外發現的……
還有那間神秘的房子!
越知初忽然靈光一現:那間,她追蹤的馬車曾路過的房子,也在北街深處!
她立刻拉住了江遇的衣袖,低聲道:“這條北街……隻怕還藏着别的秘密。”
江遇卻出乎意料地立刻問她:“小姐是說,你給蟬部留下的那個标記?”
越知初霎時睜大了眼睛:沒錯,她在屋頂留過蟬部的标記!
那麼,那間神秘的木屋,是否已經被蟬部“清掃”了?
她灼灼的目光,迫不及待地看向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