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大人,你可叫我好找啊。”
越知初找到了。
是一名身穿青藍色絲綢長衫的男子,正對着另一名,身着暗灰色長衫的男子說話。
她人還在牆上,自上而下望去,他們的眉眼皆匿于黑暗。
看不清他們的面容和年歲,卻能聽出他們對話之間的客套和疏遠。
穿暗灰色的男子緩緩作了一禮:“霍大人說笑了,您不遠萬裡,特意從安陸府趕來,想必,為的也是祝大人今夜的善舉吧?又怎會尋的是我呢。”
霍?
越知初的眉頭一緊。
安陸府,姓霍。
他難道就是……
那位霍大人卻反唇相譏道:“若不是祝大人府上的宴席,隻怕誰也請不動言大人吧。”
那位言大人的聲音卻平穩如常:“最近不少媒婆上門說親,我這才在禹州多待了幾日。若小女沒有相看中意的,過幾日,我便帶她一同回京了。霍大人若有要事,随時可來京城尋我。我且将話說滿,若霍大人真來京城,便沒有,找不着我的道理。”
說完,言大人體面地又作一禮,率先離開了。
霍大人周身卻散發出和剛才截然不同的殺氣。
他還喃喃地低語了一句,尋常人或許聽不到,越知初卻聽見了。
他說的是:“哼,老匹夫。敬酒不吃,想吃罰酒……”
越知初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那位霍大人,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衣着和頭上的帽子。
他整個人打扮得十分貴氣,綢緞上的紋樣也是京城裡最流行的祥雲,還是最精細的那一種七彩祥雲繡,一匹之價不會低于百金。
能購入京城熱賣的布品,可見他官職不低,常有入京述職的機會,或者幹脆,是在京裡有人脈。
而且……很有錢。
越知初又想起一身暗灰色普通綢衣的言大人,那位看起來倒是清貧許多。
可是,言大人……
到底為何聽起來耳熟呢?
聽他方才所言,他還是在京城當官的。來禹州探親,順便給女兒——
給女兒?!
越知初忽然眼前一亮。
不會吧?這麼巧?
莫非他就是那位,王婆介紹給謝家的“言姑娘”的……爹?
她忽然對這個言家有了點興趣。
但就在她準備在牆上找尋言大人身影之時,祝管家忽然關上了祝府大門,回到了前院,對着一院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賓客們高聲宣布:“各位大人,賓客已經到齊,我家老爺已在正廳等着各位。煩請各位大人,随我入席吧。”
說完,祝管家做了個“請”的手勢,率先就往正廳的方向走去。
越知初想了想,先停在了外牆上。
正廳她還算熟——尤其是房頂的視角。
畢竟前幾日剛來“搶過婚”。
在正廳上方掀了瓦片看下去,也不會比剛才在外牆上看得更清楚。
至于他們會在夜宴上聊的話題,她可以等赫連真轉述。
她在意的是,始終沒有看到疑似謝家的人,或身上有茉莉花紋樣的可疑人物。
謝家不在?
那……上次祝世榮迎進來的黑衣人呢?
她始終沒有收到螢部的回報,這讓越知初隐約覺得不安。
如果謝家不在祝家的賓客名單裡……
如果謝軒來禹州不是為了赴宴……
她斷然不相信,謝軒隻是來過中秋的。
那麼,一定有什麼,是被她忽略了的。
越知初趴在牆頭上仔細回想。
就在她心事重重的時候,金花使者帶着她最想要的消息來了。
“小姐。”
金花使者最是來去無蹤,也不知江遇從哪尋來那麼多輕功卓越的女子。
越知初連忙拉着她隐入牆頂茂密的樹葉後,輕聲問:“可是有新消息?”
金花使者點點頭,靠近她耳邊回報:“螢部回報,小姐上次讓追蹤的茉莉花紋樣……離開祝家後,也去了南街的府衙大獄。那人出來後,便……”
金花使者黑色兜帽下的面容看不清,但她的語氣忽然變得凝重起來:“那人出來後,便換了一副面容。——也是因此,螢部又跟了一陣,以免弄錯,這才回來禀報。”
越知初若有所思地聽完,立刻了然。
原來如此。
難怪一直沒有螢部的消息,她之前還擔心遭遇了什麼不測。
換了副面容……
謝家的易容術。
她又問:“那人面容,可有人識得?”
金花使者搖搖頭:“大長老也拿了那人畫像,命蛛部正在追查,但是……他讓我禀告小姐,既是易容術,隻怕不會是能查出的身份。”
越知初深深地呼了口氣,略思忖了一番,對金花使者吩咐道:“你告訴江遇,我今夜就會去一趟禹州府衙,池家兄弟應該也在那裡,我們會見機行事。你讓江遇派人盯住南街的謝宅,裡面進出的每一個人,都要牢牢掌握動向。至于祝家這裡……我和雲赫镖局已經計劃過了,暫且由着祝世榮折騰吧。我們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金花使者原本在點頭領命,但聽到越知初的最後一句,她又遲疑地提起一個重要的消息:“小姐,還有……北街的蓮雲齋……”
越知初連忙凝神去聽,金花使者接着說:“鋪子已經被淩軒門清理過了,聽說不日就會重新開張。裡面的人……今日酉時,已經從禹州碼頭,經由水路送走了。”
越知初的雙瞳狠狠一震。
“碼頭?什麼船?”
她急急地問。
“雲赫镖局的……‘連天号’。”
金花使者緩緩地說出了這個答案。
越知初霎時愣住。
連天号?
雲赫镖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