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府……”
越知初故意慢吞吞地重複着謝軒的話,輕笑着反問他:“謝門主覺得,我能對禹州府做什麼?”
“故弄玄虛!”謝軒憤怒大吼,“我不管你是哪來的妖女,既然話不投機,那就速速受死吧!”
謝軒眼看就要朝她沖過來,越知初卻并不接招,她仍然踏着身邊的旋風,飛快地躲避着惱羞成怒的謝軒,确保他無法近身的同時,還在不斷挑釁他,幾乎要将謝軒逼得急火攻心:“謝門主這是心虛了嗎?”
“還是……你們淩軒門一貫如此,若遇上了前來讨債的苦主,你便隻會殺人滅口?”
謝軒不停大叫着“妖女閉嘴”,利用輕功瘋狂地追擊着一味躲避的越知初。
“時雨,池洛……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午夜夢回,你真的沒見過他們,來找你索命?”
越知初的話卻像是詛咒一般,不停傳入他的腦中,擾亂他的心神。
她每念出一個名字,謝軒的情緒就更暴怒一分。
直到謝軒和越知初在庭院中飛來飛去,穿梭得院中那兩棵桂花樹不停落下花和葉,落得幾乎秃了,越知初才驟然穩穩地踩在一棵桂樹的枝頭上——
她猛然聚集了身邊圍繞的那一圈又一圈被風卷着的花和葉,怒喝一聲:“夠了!我還有話要問你!”
話音剛落,她周遭的一切,便随着她内力的指向,由那股勁風帶着那些塵土和花葉,直擊向追着她面門而來的謝軒!
謝軒對她的反擊猝不及防,雖然也及時用雙手交叉擋在身前,試圖對抗那沖擊而來的旋風亂舞,但終究因閃避得不夠快,而被其中幾縷風力擊中了胸口。
他悶哼一聲,被風推着向後退去,直到落在地上。
謝軒捂住胸口,勉力控住了步伐,但仍然被沖擊得向後退了幾大步。
他的嘴角,也逐漸滲出了鮮血。
旁邊還抱着謝迎的死士此時也慌了神:“門主……你、你受傷了?”
謝軒冷厲地向他掃去一個眼刀,滿不在乎地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殘血,雲淡風輕地朝着越知初說:“無妨。妖女陰險,是我大意了。”
越知初身邊的旋風已經散去,人卻依然穩穩地虛浮在桂樹枝頭,她面容冷峻地看着同樣仰頭看她的謝軒,就像地府無情的鬼差,糾纏不休地再一次追問:“我說了,我話還沒問完。謝門主自诩江湖前輩,德高望重,怎麼對我的問題避而不答呢?莫不是自知理虧,無顔開口?”
謝軒的手還捂在胸口。
他知道,方才那一擊,雖然不至于重創他,到底是讓他受了點傷。
他也需要一點時間,調整一下内息。
于是,謝軒頓時冷靜了不少。
他故意表現出了與剛才截然不同的高傲,輕蔑地反問:“呵。時雨?池洛?我都沒聽過。怎麼?他們是你什麼人?該不會是哪裡枉死的冤魂,纏上了你,讓你神智不清了吧?”
越知初臉色一沉,她沒有被謝軒無恥的态度激怒,卻反而像相信了他的鬼話一般,又接着問道:“沒聽過?沒聽過,又怎知他們是枉死的?”
謝軒滿不在乎地笑了,好像聽不懂越知初說的話,甚至倒打一耙:“分明是你胡攪蠻纏在先,私闖我家,殺我手下,還字字句句像要對我問罪。我倒是才真想問問,你究竟是何人?可知這虞國天下自有王法?容不得你在此地肆意撒潑?至于你說的名字,他們又是何人,我怎知道?就算他們是枉死的,與我又有何幹?”
越知初沒有說話,她知道謝軒這是鐵了心想和她裝傻——
或者,他還在試圖拖延時間。
王法?
他竟然,還有臉和她提“王法”?!
越知初在樹枝上輕輕地踏了兩步,忽然從腰間掏出一個瓷瓶,全力地朝謝軒扔了過去!
“門主小心!”黑衣死士顧不得手裡還抱着謝迎,反應迅速地用另一隻手直接揮開了那個瓷瓶。
瓷瓶落在不遠處,碎了一地,裡面立刻噴散出白色薄霧。
謝軒用鼻尖輕輕一嗅,立刻瞪大了眼,對着黑衣死士道:“幻毒散!快,屏氣!捂住少爺口鼻,别吸!”
越知初滿意地看着他們三人狼狽後退的模樣,冷笑着又問:“謝門主振振有辭,說得如此坦蕩磊落……怎麼也會害怕自己親手研制的毒藥?不是都說……淩軒門的人百毒不侵麼?謝門主怎麼不趁機垂範一番,也好叫我開開眼界。”
——自從認識了時冬夏,越知初怎會不知,所謂的“百毒不侵”,隻是淩軒門的謊言。
謝軒不知害了多少條孤苦孩童的性命,用他們的骨骸和血肉,堆積起淩軒門在江湖上的威望——
還有他謝軒自己的虛名。
那些被他從窮苦人家買來的孩子,有些會被殘酷地訓練成死士,從小便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飽受折磨;還有一些,會被他訓練成殺手,被迫學用毒、用暗器,替他做一些九死一生的暗殺勾當。
——所謂的百毒不侵,不過是将他們的眼耳口鼻、五髒六腑,都破壞得徹底,在毒性的折磨下,變得比常人更耐受一些罷了。
啞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時冬夏替啞女療傷後說過,啞女不隻是不能說話,連味覺嗅覺也是沒有的。從小,謝軒就逼着他們替他試毒,給他們吃各種各樣不知會把人變成什麼樣的毒藥,能撿回一條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
試毒、練武、用毒、殺人……
這些還不算是謝軒做過的,最喪心病狂的事。
做淩軒門的死士,最要緊的是忠心。
護主,是第一位的。
隻要主子有危險,死士的命,肯定是用來為主子消災的。
而做淩軒門的殺手……
那便更沒有活路了。
隻要是謝軒的命令,無論是如何兇險的任務——殺人或被殺,就是他們的結局。
謝軒,才不會在乎他們的死活。
這些在他眼中不過是“工具”的孩子,從年少孤苦,到絕望赴死,沒有人知道他們這一生,活得有多麼不值一提。
而在他們死後……
謝軒竟然還能大言不慚地隻說一句,“不記得”。
淩軒門在江湖上的名氣,大多來自謝軒早年間謀劃的一場又一場暗殺。
他曾命手下,屠殺過不少同樣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的門派和家族。
手法無一例外——血洗滿門,霸占地盤,再将别人的舊地發展為淩軒門的分部。
後來或許是殺得多了,日漸引發衆怒,仇家遍布天下;又或許是名聲夠了,沒必要再冒險。
總之,謝軒就帶着淩軒門做起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