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着,又意味深長地補了句:“就是……有些愛财。”
何笙聽懂了,馬上示意她安心:“藥鋪的生意,賬目我都算得分明。至于生意之外的事情,我不會跟夥計們提起。”
越知初粲然一笑:“老何一向穩妥,我自然放心。”
她知道,阿七不是什麼壞心眼的人。隻是,世道艱難,若能給自己額外掙些銀子,又有誰不樂意呢。她能花錢從阿七那裡買來消息,旁人當然也行。
隻是藥鋪畢竟不同于客棧,人來人往的關系會簡單很多,來買藥的,自然也都是家中有病患的人。
隻要何笙小心一點,對越知初來說,也不會有什麼隐患。
偏偏何笙這個人,最是謹慎。
他被祝世榮請到府上去做客,這個事情由于來不及親自傳信給越知初,他甚至直到赴宴歸來都沒傳到。
越知初又想起,她對各部長老說過最多的話。
“必要關頭,讓所有蟲的成員務必記住,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任何消息,任何秘密,都比不上他們的命更重要。如果有危險,該吐露的,就吐露了吧。”
她說那些話,并不全是故作大方。
一來,這十多次轉世以來,她一貫是這樣管理蟲的。她一直認為,對于人而言,“想活”,是天經地義的,更不應該成為他們的枷鎖。為了“想活”,他們做出什麼,也都情有可原。那并不是她“不允許”,就可以杜絕的。
二來,由于蟲的各部大部分時候都獨立運作,其實每個人能掌握的情報十分有限,除了單獨接下某個任務的人,和她發布“懸蝶令”以外的時候,并不會有那麼多,需要他們保守的秘密。
而對于瓢部而言,像何笙這樣的“瓢蟲”,并不會經曆那麼多生死時刻。
他們更多時候的任務,本就是傳遞消息,散播消息。
但他,卻是最把越知初的話放心裡的人——
要傳消息,但一時沒有信得過的人,又怕過于招搖了給自己引來禍事,他索性就沒有傳。
要換成江遇,隻怕聽說這事要憂心死了。
幸好,越知初反而十分欣賞何笙的性子。
一個聰明人,若既懂得自保,又心懷忠誠。那才是任何時候,都會讓越知初感到安心的人。
于是,越知初随意地問起夜宴的事:“那日你去祝府赴宴,聽說半途就走了,後來可有遭到為難?祝世榮有沒有找你麻煩?”
何笙卻意外地看了看她。
越知初不解:“怎麼了?”
何笙連忙擺擺手:“沒什麼、沒什麼。隻是,我以為小姐已經知曉了……夜宴那日的情況,我一回來,就都給金花使者說了呀。”
……說了?
越知初一驚。
那是江遇忘了?
不可能,江遇從來事無巨細。
如果是他已經處理妥當的事,他或許會不再特意提及,就像禹州府衙的事。
可祝家的事,他明知越知初一直都在擔心,不可能有了消息卻不提。
越知初連忙追問:“金花使者離開時,可有說過什麼?”
何笙認真地回想了一番,而後才恍然大悟般回道:“有!她有提過一嘴,她會先去一趟碼頭,之後就會将我的消息帶給大長老!”
碼頭?
禹州碼頭?
越知初的心裡頓時沒來由地感到不安。
她記得,赫連真前幾日也去碼頭了,去查連天号的事——有人冒充赫連真,還拿了三塊金錢令去碼頭驅動商船的事。
金花使者去碼頭,多半也與那件事有關。
越知初對連天号和金錢令的事,心裡一直有個懷疑,江遇也知道。
可為何,金花使者沒有再回來傳信?難道……在碼頭出了意外?
越知初又想起,這幾日,所有關于茉安園和禹州府衙的事,不可謂不複雜。
江遇一直在忙,難道……他也還未曾發覺,有一名金花使者并未歸來?
越知初越想越擔心,她連忙對何笙道:“我得去一趟碼頭,禹州的事應該近日就會徹底了結,你便照常守着鋪子吧,萬事小心。”
何笙連連點頭:“小姐放心。還有——”
他生怕再出什麼意外,想趁她還沒走,先把重要的信息親口告知。
誰知阿七偏在此時回來了,興高采烈地就喊着:“貴客,掌櫃的,茶來了!”
手裡端着沏好的茶,阿七就從後院掀開簾子,跨了進來。
何笙一見,不得已又停住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