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哥,他隻比我大一歲,卻早早就背負了……”
祝懷瑛總算繼續說了下去,“祝家的榮耀。父親總是将更多的期盼給了他,也将更多的……擔子,都壓到了哥哥的身上。所以、所以……哥哥他,哥哥他……”
但仿佛這是個無法談及的禁忌,每每說起祝懷琤,祝懷瑛都會止不住地落淚。
越知初隻好繼續猜測:“他被你爹逼得離家出走了?”
祝懷瑛哭着搖頭:“不、不是的。哥哥說,他不愛和那些官場之人虛與委蛇,但他會用他的方法振興祝家,便執意離家去從軍了。”
“若是如此,雖然軍功艱難,但若可取,的确是條明路。你又何苦……如此傷心?”
越知初被她說糊塗了。
如果祝世榮沒有說謊,祝懷琤真去從軍了,那他這個長子,反倒是條真漢子。
祝懷瑛為何要哭得這麼凄苦?
“他……他自小便是在父親的帶領下,在官場浸泡下長大的,幾時學過武啊?就算是兵書,我也是沒見他讀過的,如何能在軍中有所建樹?而且……自從兩年前哥哥離家,我便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消息了……隻怕,隻怕……”
祝懷瑛再次哽咽到說不下去。
隻怕……?
她這是自己有了猜測,覺得祝懷琤已經遭遇不測,所以哭成這樣?
但就算祝懷琤成了祝世榮錯盼下的棋子,也果真在軍中送了命,那也與祝懷瑛要背叛雲赫镖局沒有關系吧?
赫連真比越知初更疑惑,她率先發問:“你哥哥,與我們有何相幹?”
她的語氣顯然不太客氣。
畢竟問到現在,半個多時辰過去了,祝懷瑛卻始終在說一些,聽起來雞同鴨講的自白。
越知初完全理解赫連真的不耐煩,如若此刻,坐在她面前哭的人不是祝懷瑛,換成其他任何人——淩茉茉,或者謝安安,她隻怕早就要施以武力了。
隻是,祝懷瑛似乎打開了這個話匣子就關不上了。
她完全不顧赫連真的不悅,也并不在乎越知初作為一個“外人”,在這裡相當于看了她們“家事”的笑話。
而是沉浸在她的悲戚裡,接着說:“哥哥一日不回來,爹就一日心中不安。他畢生所求,皆是為了祝家的滿門榮耀,為了讓祝家上下都過上更好的日子。如今,哥哥……下落不明,我便想着、想着……”
越知初這下總算聽明白了。
雖然祝懷瑛邊說邊哭、邊哭邊說,聽起來什麼都沒交代明白,但她前言後語之間,總算表達了一個思路——
她,要代替她哥哥,為她父親完成心願。
而那個心願,就是她口口聲聲的,“祝家榮耀”。
越知初隻覺得可笑。
她認識祝懷瑛的日子不長,但也曾見識過她的理智和溫婉,她曾表态要和祝家共榮辱,越知初也曾以為那是她的“擔當”——就像赫連真要把赫連家扛在肩上,她以為,祝懷瑛也有一份,要将祝家的一切承擔起來的決心。
可原來,她想做的,并不是承擔祝家的一切……
而是……
助纣為虐。
越知初心中隐隐感到失望,她也從赫連真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失望。
可最失望的——
是赫連钰。
“你是說,你為了你們家的所謂榮耀,不惜讓雲赫镖局的名譽掃地?”
他說的話,比赫連真更沖,裡面甚至無法包含,他始終隐忍的、克制的,對妻子的愛意。
祝懷瑛聞言站起身,與赫連钰面對面,她說的話,也忽然變得自嘲起來:“阿钰……你說過,會與我攜手,面對我人生的一切。如今,我……我瞞着你們在先,偷盜你們在後,你一定……恨透我了吧?”
越知初再也看不下去。
她也跟着祝懷瑛站起身,在赫連钰回話之前,先一步拉住祝懷瑛道:“懷瑛,我曾以為你和阿真一樣,也是我在這江湖上,有機會結識的,與衆不同的女子。你雖在深閨長大,卻明理知義,第一次見面,就敢直接吃下我給你的藥丸……我卻沒想到,原來這并非你膽識過人……而是,你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越知初迎着她疑惑的目光,繼續道:“你原本就是……心思重的人。我以為你吃那藥,是相信我,原來你隻是特别需要‘痊愈’;同樣的,赫連钰以為你是深愛他,原來你隻是需要一個‘愛你’的人。而赫連家……原以為他們是多了一個親人,原來,隻是你在祝家……多了一份助力。”
越知初的話,似乎令祝懷瑛茅塞頓開,她反問道:“所以呢?你也覺得我錯了?”
“不,我不覺得你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