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初笑而不語,池伯傑也識趣地沒有說話,江遇愈發疑惑,隻好用眼神求助池仲靈。
誰知,仲靈也調皮起來,忽然捏着嗓子說了句:“奴家不知呢。”
他一說完,三個人都忍不住大笑出聲,江遇頓時滿臉通紅。
越知初知道江遇臉皮薄,見他臉色愈發尴尬,連忙打圓場:“看你整日都這麼拘謹,偶爾也逗你笑笑,這不挺好麼。你這年紀,也該和姑娘家有些交往才是。”
伯傑立刻點頭:“對啊對啊,江公子,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家裡都要給我說親了。”
他說得坦蕩真誠,越知初聽得心中卻是一酸。
池家兄弟若不是家中遭了大禍,隻怕早就娶妻生子,過上了美滿生活了。
又哪至于,二十好幾了,還跟着她東奔西走,風塵仆仆。
江遇卻又一次嚴肅道:“我對娶親之事并無興趣。”
伯傑還要再勸,越知初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阻止,她主動對三人一視同仁地提議:“也罷也罷,等你們啊,都遇到了心上人,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我再來和你們,聊聊你們今日的話。”
她笑得春風滿面,心裡卻一點也沒有把這些話,當成一個玩笑。
池家兄弟的仇已經報了,按說,他們何時想離開“蟲”,或是用他們多年在“蟲”積攢的蟲玉,換一些能安穩度過餘生的财物,都是無可非議的。
至于江遇……他還是“大長老”,這個身份,似乎成了他唯一的責任,也成了他最深的桎梏。若他也有一日想要去過自在的日子,越知初想過,她是萬分支持的。因此,那枚象征大長老的鑲金蟲玉,她一直都沒有正式交給他。
——她,也該替他們,留心着這些事了。
他們這裡說說笑笑的,倒也沒有覺得等待的時間難熬,沒多時,阿福就端着餐盤過來了。
“幾位客,熱湯面和饅頭。”
他歡快地吆喝着,就給他們端上了四碗熱乎的湯面,還有一盤白面饅頭。
那饅頭看着倒是極好,發得蓬松又軟彈,蒸得熱氣騰騰,看着就讓人胃口大開。
阿福端着空餐盤,又回了句:“幾位客慢用,公子,我再去問問草料的事。”
江遇連忙又是抱拳:“有勞了。”
等阿福也再次上了樓,越知初看着碗裡的面,一碗十分簡單的湯面,上面隻撒了一些蔥花,冒着升騰的熱氣,聞起來卻很香,竟然讓她的肚子咕咕叫。
池伯傑已經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越知初卻忽然想起什麼,問江遇:“車夫真不用進來歇一歇麼?”
“小姐放心,他叫萬落,在蟻部的車行做事,本就是懷臨府人氏,送咱們也算順路。他呀,可愛惜他的馬了,說什麼都要陪着。胡娘給咱們帶的幹糧和水不少,他說他吃着正好,小姐就随他吧。”
江遇一邊說着,一邊遞了筷子給越知初和仲靈。
越知初點點頭:“那好,咱們也快吃吧。一會兒,再給萬落帶幾個饅頭。”
這湯面果然好吃,不知是不是餓了,越知初覺得阿福的手藝,竟然不比胡娘差。
或許是食材簡單,但又鍋氣十足,阿福煮的面裡,還澆了些香油,讓一碗原該寡淡的湯面,吃起來滿口留香。
“唔,好吃、好吃!”
池伯傑一邊囫囵嗦着面條,一邊連連稱贊。
這合澤驿站雖然外表破敗,裡面也四處透着荒涼,沒想到還真讓他們吃了頓簡單卻不簡陋的飯。
他們都是習武之人,用飯的速度慣常很快,越知初很快就吃完了面條,端起碗豪邁地喝起了面湯,直到碗裡空空,她滿足地咽下口中的面湯,舒适地長呼一口氣,歎了一句:“阿福的手藝,還真不錯。”
“是啊!小姐,我上次吃面,還是在鄧婆婆家呢。”
仲靈也緊接着她,吃得碗裡空空,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一說起鄧婆婆,江遇的眼睛裡立刻蒙上了一層暖意,他也接了句:“我也是。”
越知初知道,江遇和鄧婆婆的感情很好,她有些内疚地對江遇說:“等忙完懷臨的事,你要是想婆婆了,盡可以回去看她。”
江遇卻正色道:“小姐,婆婆喜愛我,也總是惦記我。可我想,若她有的選,她更喜愛的,一定是子孫圍繞、歡聚一堂的天倫之樂吧。”
越知初怔了怔。
江遇又道:“我知小姐心中所想,隻是,小姐不必再為我憂心了。若我與婆婆短暫的分離,能換得天下太平,國泰民安……若每個鄧婆婆都不必和她們的子孫分離,都能享受子女承歡膝下的樂趣,我便也算對鄧婆婆盡孝了。”
他這番話,說得越知初竟一時無言以對,隻覺得江遇整個人,都在散發着耀眼的光輝。
就連一向被人稱作“莽夫”的池伯傑,都聽得有些出神,眼睛莫名酸酸的。
越知初半晌之後,才釋然地笑道:“好。我定不負你,也不負婆婆。”
——好,我一定會掀翻這個日漸昏暗的天下,激濁揚清,還世道清明。
越知初還沉浸在對江遇的刮目相看之中,樓上又傳來了阿翠嬌饒的聲音:“公子~哎,那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