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沒有發現,越是覺得事有蹊跷——
江遇就算要獨自追蹤什麼人,哪怕事出緊急來不及提前傳信,也一定不會忘記沿途留下可讓“蟲”識别的印記。
至少會留下給金花使者追蹤的“蜂印”。
更何況,他明知道,越知初還在驿站等他。
以江遇的性子,他最是不願讓越知初擔心或擔憂。
越知初攥緊了手裡的衣片,她此刻心急如焚,腦中甚至已經推演出江遇跳下地洞之後就被人暗算的畫面。
如果……他一下來就什麼人偷襲了,那人利用地洞的視線盲區控制了他,然後把他沿着此處一路拖了出去?
那麼途中某處的碎石或鐵器,劃破了他的衣服留下衣角,就顯得十分合理了……
越知初一想到這裡,隻覺得熱血一股腦沖上了頭頂,她急得幾乎用輕功飛了起來。
她不敢想,江遇如果真是落入了什麼賊人之手……
她漆黑的鳳眸,幾乎立時變得血紅。
直到她好不容易,躍過了一座又一座連綿的鐵栅欄,幾乎快要以為這個地牢沒有盡頭的時候,總算看到了久違的光亮。
那是明晃晃的,不同于油燈那昏暗的,源自太陽的,從地面上直射而來的光。
是出口!
越知初沒有多想,一個踏步點地,催動内力騰空躍起就跳了上去——
她的眼睛由于乍然接觸地面上的光線而短暫地感到刺痛,在本能地回避、眯上眼之後,她迫切地睜開眼四處掃視。
這裡是……?
看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四方院落,越知初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她細細地在這個疑似某座宅子後院的地方環視了一圈,又回身去看——
她跳上來的地方,竟然是一口枯井。
井口比尋常井口大了兩圈不止,顯然是有人刻意擴挖過的。
她飛身跳上來時,甚至覺得供她活動的空間還很寬裕。
也就是說,這個井口,是特意留着作為那個地洞的出入口的。
她又看了看井口四周,竟然還真放着一個巨大的井蓋——
不是尋常的木頭井蓋,而是鐵制的!
井蓋上面……還鋪了些雜草。
越知初伸手,去嘗試提了提那個井蓋,即刻就斷定,這不是尋常人可以輕松提起的。
那井蓋裡應當澆了足量的鐵,不是習武之人或身壯力大者,若想将它搬起來蓋上井口去,隻怕得找人合力幫忙。
就像……它的作用并不隻是一個井蓋,而是,一旦将它蓋上,就要确保地下的人無法從井口推開它上來。
而上面的雜草,又可以掩蔽整個井口,讓它一眼望去就是個廢棄的井,毫不起眼。
越知初再一次環視起這個地方。
這是一處院子,看起來方正而整潔。一面是牆,牆邊有一棵參天柏樹,樹長得很高,枝桠很密,雖然已是深秋,卻郁蔥挺拔如常。
枯井所在,正是柏樹的下方,能被樹蔭很好地掩住,若蓋上那有草的蓋子,不仔細看還真不起眼。
院子的另外三面,都是閉着門的房間。
側耳細聽了聽,沒有氣息或聲響,越知初斷定裡面沒人。
但讓她愈發感到怪異的是,隻要這不是一處閑置的院子,後院這麼大片地界裡,怎麼一個人也沒有?
她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從井裡突然出現,竟也完全無人發覺?
可這分明不是一處荒置的院子——
她所站的枯井四周,别說枯枝落葉,就連灰塵都沒有堆積。
而那三邊的房間,連窗檐都被擦得一塵不染,顯然是時刻有人照應的。
這麼大的後院,有枯井有廂房,有人清掃——
多半還得是個大戶人家。
越知初一眼就看到了牆上的木門。
那應該就是通往前院的門。
門是掩着的,卻沒有鎖上。
井蓋也是放置一旁的,沒有蓋上。
……
她心中有了更不好的猜測——
難道,是霍驿使和阿福拖了江遇上來,甚至無暇蓋好枯井,就急着要将江遇藏至某處?
還是……
他們幹脆急着要把他滅口?
不,不會是滅口……
越知初強迫自己冷靜,她仔細留意了,在那個巨大的地坑裡,沒有新鮮的血迹,江遇的衣角上也沒有血腥的氣味,隻有泥土。
而換個極端的想法,如果他們用了别的方法滅口,比如……掐?勒?毒?
……
如果是那樣的手段,确實也不會留有血迹,但,若是那樣的話,将屍體藏在地洞裡,顯然是更安全的做法……
他們又何苦,把一個剛斷氣的屍體,費力地拖上來,再藏到這個院子裡呢?
更何況,這院子裡……
也沒有明顯的、慌亂的腳印或痕迹。
越知初不願自亂陣腳,她保持着最合理的推測和理智,一邊祈願着江遇平安,一邊一個飛身,輕巧地踏上了屋頂。
不管這是哪,不論那是誰,如果江遇出了事……
如果,江遇出了意外……
越知初的一雙眼裡,如同淬了火般,盛滿了駭人的憤怒——
和殺氣。